康熙咳了一聲,牽着景素的手進去,來回打量了慧方和鄭清時幾眼,道:“咱們回宮談,這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
比起鄭清時初時驚詫,而後的鎮定自若,慧方明顯是被康熙他們三個突然的出現嚇着了,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動作,藏起來是不能夠了,至於撇清關係的話,說出來鬼也不會信。
那就不要說了,而且,現在的她,也確實說不出話來。
慧方這會兒極端脆弱,只能下意識的找能讓她那顆脆弱的心臟安穩一些的人,她看向了景素。
景素本來就一直看着慧方,見她看過來,連忙露出個安撫的笑,嘴巴動了動。
慧方看清楚了景素無聲的言語,她說,沒事,別怕。
她的一顆心陡然安穩下來,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與鄭清時站在一處,跟着康熙和景素後頭,還有那個不知道怎麼回事,嘴巴要撇到天上去的納蘭容若後面,回了紫禁城。
乾清宮裏自然溫暖如春,這讓只穿了一層單薄囚服的鄭清時身軀不再緊繃。
他在牢裏都能裝模的挺直身板,等心上人在面前,更是不敢做出一點對他形象有損的動作,進宮前的一陣風,吹進骨頭縫裏,他咬了咬牙才忍住了哆嗦的本能衝動。
一進了乾清宮,鄭清時和慧方二話不說就跪在了桌案前,等着康熙問話,結果就見康熙先小心翼翼的把景素安置在座位上,又聽見他細細地問着冷不冷,累不累……
這回兩個人的感官顛了個個兒,慧方見多了康熙那副黏糊的樣子,目不斜視,跪的很端正;鄭清時卻是震驚加不忿,震驚在皇上竟然這樣寵愛明妃,不忿在……他爲慧方不忿,也是看着了明妃凸起的肚子,他才突然想起來,慧方也是有孕之人。
鄭清時看向慧方,剛想開口問問她身上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康熙就坐在了面前,隔着個桌案。
康熙飲了口茶,拿足了腔調纔開口。
他看向慧方,笑了笑,說:“朕以爲你能忍到什麼份上,你要是再忍上一晚,朕真的會砍了鄭清時的腦袋。”
康熙把這兩天的事和盤托出,納蘭容若在旁邊添油加醋,君臣二人此時默契十足——鄭清時的命是沒人要了,但是總不能讓他太好過,而能讓他難受的,顯然就是慧方了。
果然,得知真相後的慧方不發一言,鄭清時低着頭不敢說話,等終於鼓起勇氣去扯她袖口時,慧方猛然轉頭,眼利如刀,狠狠剜了鄭清時一眼。
然後他就繼續低着頭,爪子也“期期艾艾”的收了回去。
康熙圓滿了。
“決定權總歸在你,你若是不願意跟他,也沒有人能強迫的了你,日子還和從前一樣過就是。”
康熙突然變得很民主,彷彿不是一個專制的帝王。
他好聲好氣的問慧方:“你看需要多久的時間考慮,兩天夠不夠?”
最後的結果就是,鄭清時依然被投進了天牢,慧方跟着景素回了景仁宮,獨留下康熙和納蘭容若在乾清宮乾瞪眼。
康熙嘆口氣,問納蘭容若:“你是回家,還是和朕一起用晚膳?”
納蘭容若毫不猶豫的拋棄他,道:“趁着天色不晚,臣先去一趟馮府,也許還能趕上晚膳。”
這人睜眼說瞎話,康熙撇了撇嘴,天色顯然已經很晚了,你去馮府,趕不趕得上的,就是趕不上,你說沒喫,你那位未來的岳母也得現巴巴地再做幾道菜。
康熙揮手趕人,納蘭容若遁走。
梁九功見人都走了,想了想,上前問道:“萬歲爺可要用晚膳?”
康熙搖頭,“不用了,朕有大事要做呢。”
他今天沒有批閱奏摺,而是開始規劃航海路線了,新事業啊,康熙興致勃勃,口腹之慾哪裏比得上。
又過了兩日,翊坤宮宜妃突然傳來噩耗,早上醒來突感頭暈目眩,跌倒時腹部正好磕到了桌角,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甚是嚇人,而主人公,正在牀幃裏喝粥。
前幾天神思不屬,實在是喫不下東西,現下做出了決定,就是空中飄散着血腥味,也妨礙不了她胃口大開。
翊坤宮傳出消息的時間,正好趕上後宮嬪妃給皇后請安的時間,這消息一出,衆人先是驚詫不已,隨後開始假模假式的拿帕子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歲,帕子不小,耷拉下來的時候正好能擋住輕輕上揚的嘴角。
她們對宜妃真沒什麼意見,或者說,如今後宮裏的嬪妃,對其他人都沒什麼意見,都一樣慘,所以也沒什麼可比的,但宜妃可是後宮中唯二過得好的女人,她們詭異的想着,這人吶,哪能一直如意呢?
又有了一個慘的,對她們來說,似乎是個安慰?
或者是因爲平靜的生活可算有了點不平靜的消息?
她們默默想着,覺得自己是不是因爲被憋壞了而有些扭曲。
沒有人注意到低着頭的皇后,突然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蘇麻喇姑是最先察覺到不對的,按理說宜妃小產,太皇太后不會是這樣冷漠的態度。
她老人家一貫喜歡宜妃,結果兩三天過去了,沒有任何表示,不聞不問。
蘇麻喇姑心裏不安,試圖提過這件事,太皇太后接了話不假,但只是口中道着可惜,再無旁的動作。
皇后最近,似乎來慈寧宮勤了些?
蘇麻喇姑仔細想着,可是她與太皇太后寸步不離,沒聽到皇后說些什麼奇怪的話啊。
她被太皇太后突然加大音量的呼喚叫回了神兒。
“想什麼呢?叫你好幾聲了,也沒聽見。”
還沒等她回話,就聽見皇后笑着說,“嬤嬤許是年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