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走水,沒燒幾間屋子,卻把看門房的兩個公公給燒死了。
從此,皇宮內再也沒有白公公,也沒有丁公公。
皇城裏,偏僻的角落,卻多了一間書鋪。
書鋪老闆也是個怪人,每日都坐在扶椅上,時不時把玩手中的茶壺,抿上兩口。
老闆懶的出奇,甚至沒人見過他起身,他的扶椅下有幾個輪子,每天都是有一青年推着扶椅出來,放在一個好地方,能曬着太陽,又能避開風雨。
若是有人買書,也是這青年從鋪子裏跑出來,替人把書包好,算錢結賬。
老闆渾然一個甩手掌櫃,甚至連算賬都是青年在算。
這間書鋪偏僻無比,書的價格也偏貴,生意自然不好。
不過,倒是經常有宮裏來的馬車,有意無意路過這間書鋪,時不時照顧一下生意。
書店老闆除了躺在扶椅上,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從書架上拿一本書下來,隨便翻兩頁,就隨手放在一旁。
時光匆匆,書店老闆已經讀了十幾本書。
這一年,又是中秋。
體型有些發福的陳叔伯,喫力地爬下馬車,招呼着,
“小丁,來拿東西!”
宮裏的老丁公公,自然是早就死了。
當然不是死於那場大火,而是壽終就寢。
書鋪裏的小丁,按照老二的說法,是丁公公進宮前留下的血脈,是信得過的人。
楚白身邊也缺個人伺候,小丁又算半個自己人,索性就留在他身邊,幫忙打理。
小丁和老丁公公長的確實有幾分相似,陳叔伯也沒多想。
小丁熱情招呼道,
“叔伯,又來看我師父?”
“中秋嘛,一家團圓,一家團圓。”
陳叔伯邁着步子向書鋪走去,在後院找到了坐在扶椅上的楚白。
他滿臉喜色,中氣十足說道,
“老二,你最近生意怎麼樣?”
楚白懶散回答道,“不知道。”
他又不管賬,怎麼知道生意怎麼樣?
陳叔伯知道自家兄弟的性子,臉上笑容不減分毫,繼續問道,
“老二,今兒上午,是不是有人來買書了?”
楚白打了個哈欠,“興許吧。”
上午他在打盹,下午他也在打盹。
這會如果不是陳叔伯來了,楚白還在打盹。
陳叔伯有些急了,
“你這書鋪門前連個拉屎的鳥都沒有,來沒來客人你都不知道!”
楚白翻了個白眼,
“那叫鳥不拉屎。”
他雖然沒讀過什麼書,但這個詞還是知道的,處於楚白的文化水平之內。
陳叔伯擺了擺手,湊近了些,小聲問道,
“我問你,那上午來買書的姑娘,像不像你未來的嫂子?”
他雖然是孤高的,但這方面,問題不大。
楚白懶得理他,翻了個身,懶散說道,
“孩子都有了,成親是不是晚了點?”
“有孩子了?”
陳叔伯一喜,追問道,
“幾個月大了,男孩女孩,胎位正不正啊....”
“我又不是大夫,你問我這些幹嘛?”
“那老二你說個棒槌!”
“啊對對對...”
幾個月後,陳叔伯在宮外的小家添了一個女娃。
第二年中秋,書鋪後院的桌邊,多了兩副碗筷。
陳叔伯給楚白找的嫂子,原本是個漁家女,也姓陳,老家發大水,給她衝跑了,正巧被路過的陳叔伯救下。
陳叔伯本就是奉旨救災,找兩個人,不過就是多說兩句話的事。
人,是找到了,但也都死了。
漁家女陳氏沒了父母,家裏也沒基業,舉目無親,索性跟着陳叔伯一起。
一路照顧起居,孤男寡女....
反正,最後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陳叔伯是個公公,敢娶妻已經是大忌,還敢生子...
若是讓當今聖上發現,抄九族都是最輕的!
即便如此,陳氏也認了。
陳叔伯的事,楚白一直很少摻和,哪怕問他的意見,一般也都是啊對對對,好好好。
躺的很平,擺的很爛。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女娃也三歲了。
這一日,一輛馬車火急火燎停在書鋪門口,陳氏女和女娃從車上下來,直奔書鋪。
“老爺說有要緊事,前線喫緊,被聖上派去督軍,讓我母女倆來投奔二爺...”
小二十年下來,陳叔伯一直是聖上跟前的紅人,跟他結識的達官權貴,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即便如此,真正到了危急之時,陳叔伯唯一信的過的,還是在書鋪裏擺爛的老二。
扶椅上的楚白沒擡眼,只是應了一聲,讓兩人在書鋪住下。
當晚,陳氏女和女娃在後院住下。
星河璀璨,月影錯錯。
丁開武站在扶椅旁,
“師父,戰火四起,叔伯這次出去督軍,凶多吉少,他又沒有武藝在身,我怕....”
丁開武一邊說,一邊瞅着楚白的臉色。
這些年相處下來,丁開武早就不是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了。
當年,他能抗楚白三招不死,那是楚白放水了。
十多年過去了,丁開武比當年強了十倍不止,加上仙武雙修,戰力暴漲!
即便如此,丁開武自問,在師父手下,也走不過一招。
師父給了寫了一副字帖,字帖上有數十字,一筆一劃,皆是攻伐,丁開武便用這幅字帖,打熬自身氣血,精益求精!
不得不說,師父這字,寫的還不賴。
看上去,像是讀過兩年書的人了。
見楚白一點反應也沒有,丁開武硬着頭皮說道,
“師父您看,弟子是不是暗中潛行,護送叔伯一程?”
丁開武已經接近這個世界的極限,隨時可能渡劫。
楚白更在丁開武之上,願意的話,那條線可以一躍而過。
即便如此,楚白依舊留在這方世界。
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叔伯被人殺了吧?
扶椅上,楚白總算有了動靜。
他搖了搖頭,
“不,你不用去。”
“這....”
丁開武一時間有些疑惑,師父這修的是什麼仙,無情道嗎?
不對,若是真無情,師父早就走了。
是懶?
興許是。
丁開武懷疑,師父也許會算命,已經算完了,叔伯這一次有驚無險,能夠逢凶化吉...
不管怎麼說,楚白的反應給他整不會了。
原本微微搖晃的扶椅,忽然靜止。
躺在扶椅上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抖落一身灰塵。
楚白打了個哈欠,慵懶說道,
“我親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