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整整一夜過去,兩人的蹤跡也沒有被任何人找到。
而發現女孩不見了後,夏令營的帶隊老師第一個報了警。
得知警察會趕來,那羣人拐賣的人趕緊收拾了東西跑路,而那個買走傅謹洲的人也被嚇得門不出。
夏令營提前結束,傅謹洲知道這一點,在清早就帶着女孩下了山。
逃跑時慌不擇路,下山時面對滿是樹木和灌叢的樹林,兩人走得格外艱辛。
儘管傅謹洲已經儘量保護身邊的女孩,但是女孩裸露在外的小腿肚上還是被樹枝劃傷了幾道傷痕。
“你說你是不是災星啊!”
兩人一路相處,也算有了革命友誼,女孩笑嘻嘻的打趣傅謹洲道。
傅謹洲也不生氣,只覺得無奈。
她還不知道將來,他會因爲今日的救命之恩將她寵成京城最奪目的小公主呢。
“注意腳下。”他淡淡提醒道。
女孩見他不搭腔,也不覺得無趣,只是嘆了一口氣默默說:
“要是行哥哥和我一起來參加夏令營就好了,有他在,我肯定不會喫這麼多苦。”
聽着女孩嘴裏期盼着另一個男人,傅謹洲心裏很不舒服。
停下腳步,精準的在女孩頭頂上敲了一下。
“哎呀,你幹嘛!”女孩抱住頭,“你真粗魯!”
“不準提別人。”傅謹洲道。
“提一下又怎麼了,你才管不着呢。”女孩抱怨。
傅謹洲心裏愈發不舒服,臉色也有些沉凝,“不許就是不許,你和他又沒有什麼關係。”
想起十幾年後,喬雨薇會被自己找到並且愛上自己,傅謹洲覺得自己這番話說得沒有問題。
“誰說我和他沒有關係了!”女孩急慌忙的說道。
說話間,能感受到她的驕傲和得意。
“那你和他什麼關係。”傅謹洲壓抑着鬱氣說道。
女孩扭扭捏捏的不肯說,就在傅謹洲嗤笑轉身繼續往前走時,身後傳來女孩羞澀滿含少女真心的聲音:
“我喜歡他。”
傅謹洲腳步一下子頓住,心底泛起一陣陣疼痛,揪得他差點腳步不穩,脊背彎曲。
他立在原地,心裏翻涌的醋意和恐慌差點將他吞沒。
女孩見他站着不動了,沒多在意,主動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瞎子,站着不動幹什麼,是不是需要我拉你了?”
女孩得意的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傅謹洲卻只覺得腳下灌了鉛一樣沉重。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到了山下,夕陽從對面的山頭落下,在中間的稻田裏灑下金黃的餘暉。
兩人累得很沒形象的坐在了一起。
四周很安靜,頭頂的天空已經提早掛上了一輪清月,雲層裏透出幾顆閃爍的星。
女孩不知道從哪裏拾了一根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一端往少年的臉上戳去。
“......”
傅謹洲不知道她小時候竟然這樣調皮搗蛋,心裏那一點鬱結也很快在女孩的打鬧下消散。
“別鬧。”他有些無奈。
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是女孩卻莫名覺得當那雙眸子看向自己時,好像在被另一個深沉的靈魂注視着。
她丟了手裏的狗尾巴草,有些不太開心了。
“喂,我幫了你這麼多,共患難這麼久,你竟然這麼不近人情,別說感謝了,你連名字都還沒有告訴我呢。”
女孩賭氣的撇嘴道,看着少年略帶冷漠的側臉,暗戳戳的小聲補了一句:“這麼討厭,肯定沒人喜歡你。”
這句話雖然輕,但還是落入了傅謹洲的耳朵裏。
“......”
不知怎麼的,傅謹洲聽着這句抱怨,心裏竟然有些恐慌。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就註定了,任憑他怎麼用力抓取也抓不住分毫。
他側過身,一張青青紫紫的臉正對着女孩。
“還有呢?”
傅謹洲不知道還有什麼,抿住了脣。
他不會哄人,即使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也沒哄過人。
女孩瞪大眼睛瞅着他,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這麼木訥無趣。
幾秒後,無奈的擺擺手,“算了算了,算我體諒你,懶得和你計較。”
傅謹洲的薄脣抿得更緊,心底並沒有因爲女孩的話而輕鬆起來。
尤其是再一次從女孩嘴巴里聽到那句充滿思念的“行哥哥”,垂下的眼眸裏,閃過不知名的情緒。
他是有些在意的。
“你叫什麼?”他忽然道。
女孩被他突然的說話聲嚇了一跳,轉着眸子逗弄他:“我叫——不告訴你!哼!”
說着,女孩玩心大起,不知道又從哪裏抓了一隻螢火蟲,丟進了少年的衣領裏。
“你放了什麼進來?”傅謹洲臉色有些僵。
“你猜。”女孩怕他真生氣,得意的跑遠了些。
傅謹洲摸索着從衣領裏捏出那隻半死不活的螢火蟲,心底徹底無奈了。
他朝着女孩歡快跑遠的方向,道:
“薇薇,別鬧了。”
他的聲音融合在風裏,跑遠的女孩更加聽不清楚。
隱約聽到他在喊自己,回過頭:
“喂喂?你才叫喂喂,你全家都叫喂喂!”
女孩飽含不滿的話語穿過稻田傳回來,隨風在傅謹洲的臉上盪漾開一圈柔情笑意。
他鋒利的眉眼再也沒了冰霜和戾氣,攻擊和侵略性全部被他收斂隱匿起來。
雖然看不見,但他灰撲撲的眸子卻好像能精準的捕捉到女孩奔跑的身影,灰濛濛的眸底像是一塊被打碎的牆壁,從裏面透出越來越多的光線。
他屈起一條腿撐着胳膊坐在田埂上,脣邊的輕笑一聲,寵溺純真:
“小聾子。”
......
天色完全暗下來時,傅謹洲將女孩叫回了自己身邊。
兩人仰着頭看星空,耳邊滿是蟲鳴和蛙聲,還有彼此纏繞在一起的呼吸聲。
“小瞎子,你看,那顆星真好看。”
女孩指着天空一顆星給傅謹洲看。
下一刻纔想起來少年根本看不見,有些尷尬道歉:“不好意思啊,忘記了。”
傅謹洲卻笑起來,“沒關係,我的失明只是暫時的,很快就會恢復的。”
“原來你不是瞎子啊,那就好,害我白擔心你了。”女孩純真的說道。
傅謹洲覺得心裏一軟,溫聲道:“你放心,我不是瞎子,等我恢復視力了會好好報答你。”
“報答我?”女孩來了興趣,湊近他,“那可說好了,以後你可要好好報答我,保護我,我說什麼都要聽我的!”
傅謹洲想也沒想點頭,“好。”
他心中滾燙,摘下藏在衣服裏的吊墜,遞給女孩。
“戴上,千萬別弄丟了。”
女孩接過,好奇的打量手中的佛牌吊墜。
“心誠......如意,保平安?”
傅謹洲不容拒絕的摸索着給她繫好,“以後就靠這個找你。”
女孩看着他認真的神色,有些好笑,開玩笑道:
“要是找不到呢?”
“不會。”
“要是吊墜丟了呢?”
“你不許摘下來。”
“要是被人搶走了呢?”
“......”
“要是你認錯人了呢?”
“......不會。”
女孩看他臉色僵硬難看,玩心大起,愈發鑽牛角尖。
“萬一你真的認錯人了呢?”
傅謹洲已經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了。
女孩自問自答:
“要是你認錯了人,就罰你——
日暮途窮,痛失所愛,淪爲喪家之犬,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