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橋上的蓬頭布衣。作亂之人,也是白蘇落睡了這麼久的根源。
竟然是個修士麼,甚至還和這個世界原本的曲凝晟有見過面,那麼當日在橋上,自己已經被試探過一遍了,既然知道自己已經全然不認識他,爲何還要再來找她呢,這人打的什麼主意。
這世間倒是有些修士,機緣與天人相似,因此可通天地。天地所感知的,其人也可感知一二。
這人與世界本源的聯繫會有如此之深嗎。
白蘇落搖了搖頭,“既然是修道之人,閣下又爲何以活人之軀擾亂陰司,不怕孽緣太多,天地降罪嗎?”
男子笑到,“若我說只是找個由頭,想看看地府是何種樣子,結果遇到了位忘了我的故人,一時多問了幾句,誤了時辰,才釀成了錯處呢?”
“閣下語氣輕鬆,難道無半點悔恨懼怕之意嗎?”
“事已成定局,悔恨懼怕皆還能有什麼用處嗎?更何況冥府的魂魄,也不是很難修補不是?”
這一番話,令白蘇落隱隱升起了些許的厭惡。
她可見這人卸去易容法術之後,周身青氣,背有彩光。不是天人降世,也是有些關聯的,在世間,這人的身份應該是個一生之中多半是捧在手中的驕子,也正因此,有了些人上人慣有的傲慢。
冥府的魂魄是好修補,但不提那些來不及撈起的,被河中厲鬼啃食殆盡的魂魄。即便是補魂,對於魂魄來說,也是痛苦難耐,更何況還要在這期間,自己攢夠在鬼市補魂的錢財,這其中種種辛苦,這位又如何得知呢。
她轉過身去,懶得再理這人。
但男子卻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曲姑娘莫非是真的忘記了我?不知可得了什麼機緣?”
“曲姑娘來這做什麼?”
“曲姑娘想進靜虛宮,又何須來這裏排隊呢?我在此處有舊相識,不如跟我從側門進去如何?”
一聲聲的曲姑娘叫得人心煩,白蘇落真遺憾這個時代沒有降噪耳機,她強忍着自己的煩躁,皺眉向男子說道,“如你所見,我並未得到什麼機緣,反而跌入地府沒了過去的記憶,如今我也不再姓曲,不提你我當年有什麼緣分,現在也不過是陌生人而已,,我還有要事要做,麻煩閣下離開吧。”
“那隻答我一個問題,我便離開好不好?”男子倒是沒有任何被冒犯了的怒色,仍舊親切溫和地說道。
“你問吧。”
男子俯下身,側在她耳邊,白蘇落本就身材高挑,但男子更爲高大一些,這一俯身擋住了她面前的陽光,更令白蘇落心煩了幾分。
但隨後一句話,卻如平地一聲驚雷。
“姑娘來此處,是不是來找府君的女兒的?”
“她不在這裏。”男子說道。
“你知道她在哪裏?”白蘇落語氣開始變軟。
“我也不知道。”
“真的?”
“絕無虛言。”
“我猜,你確實不知道她在哪。”
“是。”男子攤手揮袖。
“但我猜,你也不是來尋開心的。”
“哦?”
“你不知道,但有人知道。”白蘇落輕聲道,“而且,這人定是與你相識,並且不會難找對不對。”
“對,也不對。”男子也笑道。
“我不認識這人,但他確實不難找。”他向白蘇落伸手,“曲,不,那麼姑娘,要隨我去找他嗎?”
“閣下想要什麼呢?”白蘇落把手虛搭在男子手上,“能知曉我是要來幹什麼的人,不可能是爲了行俠仗義白做些事情吧,閣下是貴人,自然會求些什麼東西。”
男子輕笑道,“確實所求些東西,但是現在還不確定。”
“閣下幫了我的大忙,要什麼東西,只要我有,邊一定會給你。”白蘇落答道,她握住了男子的手,用了些力氣握了握,“現在,我和你走。”
“那就請吧。”男子指了指靜虛宮旁一道寂寥的小道,“避人耳目,還請委屈一下。”
白蘇落跟着男人來到小道內,此處狹長陰暗,外面的人聲鼎沸一下子被隔絕彷彿是兩個地方似的,男子從袖中摸出一張白紙折的四方塊,見白蘇落饒有興致地看着他,便將紙遞了過去,“借姑娘一口清氣。”
白蘇落不知應該做些什麼,藉口清氣要怎麼借?她想了想,低頭在紙上輕輕一吻,口脂在上面殘留了些許。她擡頭看向男子,發現男子看她的眼神裏充滿了無奈。
“想來姑娘真是前塵往事一概不記得了,吹一口氣便好。”男子輕嘆道。
“實在是抱歉,我什麼也記不得了。”她飛快地吹了口氣。
男人將紙向天上輕輕一拋,衣袖紛飛之下,白蘇落看見這紙塊慢慢展開,飛快變做了一輛馬車的車廂,車廂是純白色,唯有窗簾上,有一塊小小的紅色,想必是剛剛白蘇落吻下的。
“姑娘既然前塵往事忘得一乾二淨,那麼現在叫什麼呢。”男子見白蘇落盯着馬車出神,輕笑道,“這點微末法術,獻醜了。”
“姓白,名蘇落。蘇木的蘇,落日的落。”
“倒是個好聽的名字,有什麼講究嗎?”
“講究?”白蘇落在心中笑了笑,這名字也不是自己起的,什麼都沒說,誰知道什麼講究不講究的。“隨口一諏罷了,閣下的名姓呢?方便告知嗎?”
“馮錚,字清音,姑娘。”
“也是個好名字。”白蘇落微笑道,“就是不像是你的名字。”
瓦牆旁,靜安寺的柳枝垂了過來,在白蘇落身後飄動,她眼神清明,彷彿看穿了馮錚腦中隱瞞的事情。
一時間兩人沉默以對,任柳條飄蕩於空中,窸窣作響。白蘇落率先打破僵局,“清音閣下。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