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想好怎麼辦，人就到了佟言上班的地方。
她工作了一天，手裏捧着一杯加濃美式，經過了一天的辛苦，面上幾分疲倦，但看到他的車就放鬆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就往後座去，將門打開，小小的一團孩子已經睡着了，身上蓋着一件周南川的西裝。
她正要去碰，周南川道，“到副駕駛來，陪着我。”
“不行，我要陪着小栩。”
佟言坐下關上車門，抱着孩子在自己的懷裏，一摸摸到他身上的沙子和泥巴，沾了她一手，佟言愣了一下，又將燈打開，發現孩子臉上的淚痕，整張臉髒兮兮的，手上也髒，指甲縫裏全是泥巴。
就算是睡着了，周栩還在抽噎，上氣不接下氣，像是夢到了什麼很難過的事。
“小栩。”
“言言，你下車，我們談談。”
車外，佟言臉上沒有笑容，完全是不知所措的狀態。
而周南川，幾乎是從不在她面前抽菸的，當着她的麪點了一根菸，“他今天在工地打了工人，不願意道歉。”
“你打了他？”
“嗯，他不願意認錯，態度不好，不該打嗎？”
周南川直視着她，“繼續這樣下去，他會變成什麼人你知道嗎，會變成你最討厭的人。”
佟言心裏一空，看了一眼後座上蜷縮在一起的孩子，“周南川，他會恨你的，小栩不是壞孩子，你對他要有耐心。”
“你有耐心。”
他還不是拿石頭砸了人。
回去的路上佟言抱着小栩，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她摸着孩子手心滾燙，猜到周南川可以打孩子手板了，多餘的話她不便問。
但她回想，要是小栩當着她的面把人家腦門砸出血了，她會怎麼做，她的做法大概和周南川差不多，會要求小栩道歉，然後自己低頭說幾句好話。
孩子不願意道歉，她頂多回去後教育他兩句，不會上升到動手的程度。
她沒有打過孩子，也不覺得打孩子能解決問題，但一想到孩子今天被周南川打了，心裏像是刀子在割。
沉默了一路，到了地方，周南川下車要抱孩子，佟言不讓他抱，她身材嬌小，兩隻胳膊也沒多大力氣，抱得很費勁，一路上週栩處於一種隨時可能從她懷裏掉下來的狀態。
佟言撐住了，一直到上樓也沒讓周南川沾手。
男人不敢惹她，只好趕緊替她開了門，佟言將小栩放在牀上，周南川要進去，被女人關在了門外。
他深吸了一口氣，認了，坐在客廳裏等。
佟言拿了個盆子，拿了毛巾，打熱水進去替孩子擦身上，脫完他的鞋，又去擦他身上給他換衣服，看到小栩身上的紅色痕跡，也不知道被抽了多少下，咋一眼看過去，就跟被家暴了似的。
佟言到底是沒忍住，心疼得眼淚一直掉，好不容易擦到一半，又看到腰上一記淤青。
佟言替小栩收拾完，將兒子放在自己房間的牀上，關上了門，回到小栩的房間收拾牀上的泥沙，換下來的衣服。
“言言，這件事我做得沒錯。”
打人還不願意認錯，一直死倔，該捱揍。
佟言眼睛紅紅的，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要哭出來，她不想理他，拿了碘伏要去給周栩擦傷口，周南川摟着她的腰，“你別生氣，你靜下心來好好想想。”
“周南川，他還不到四歲，他只是個孩子，還在讀幼兒園，他當時或許只是覺得好玩。”
“覺得好玩隨便打傷人？”
“教育孩子不是用暴力教育，你這樣打他，你讓他怎麼接受你？”
“接不接受我都無所謂。”
“難道你希望他一輩子不認你？”
佟言心裏壓着火，“你打他的時候爲我想過嗎，你要我怎麼辦？”
“他不到一歲就跟着我，幾乎沒有關於你的任何記憶，我突然告訴他你是他爸爸，他還正在適應這個過程你就打他，小栩有再大的錯你也不該打得那樣狠。”
看到孩子身上的傷，佟言完全無法想象是周南川下的手，“你是他父親，他犯錯你要幫他解決問題，下來後怎麼教訓他都可以，你要有你的方法，而不是去打他……”
“我沒有方法，說不聽那就打。”
佟言不想再和他說話了，掙脫他的懷抱，周南川將人抱得緊緊的，“你要把他寵壞才肯罷休？”
“要孩子的人是你！”
當年求着她生下孩子，百般央求，甚至非常手段都用上了。
她以爲他多喜歡孩子，結果就是這樣的。
佟言掙脫不開，用手去推他，由於情緒激動，不小心一個推變成了一巴掌，打在男人臉上。
周南川將臉別開，動也沒動一下。
小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孩子就站在門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佟言趕緊過去蹲下抱着孩子，“小栩別哭，小栩，我跟爸爸只是說幾句話，別哭。”
“大男人哭什麼哭？”
周南川一嗓子吼過去，周栩哭得更厲害了，“媽媽，害怕，害怕……”
佟言也哭了，抱着孩子哭，“別怕，他是爸爸，他不會傷害你的，他會保護我們的。”
“我要把他打死，他是壞人……壞人……”
周南川抵了抵腮幫子，“周栩，你要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夠了周南川，他是犯了錯，你也打了他，你不要再一直譴責他了。”
佟言眼睛紅紅的，低頭，“你先回去。”
“言言。”
“走啊。”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回哪裏去，開着車在街上游蕩，最後還是將車子停在了樓下，看着佟言屋裏亮起的風光。
周栩醒來後一直沒睡着，說了很多胡話，說身上痛，佟言給他擦了藥，抱着他，給他講故事。
兩人誰也沒提周南川，真是佟言心裏一直惦記着他，她疼孩子是一回事，但她也擔心周南川，這麼晚了他能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