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突然拉着她，“跟我過來。”
佟言擡頭看了周晨一眼，曾經乾瘦的小夥子，突然間長成了大男人了，時間一晃而過，真是太快了。
佟言擡手，將他的手拿開，“謝謝你。”
周晨當初念着西北那點情分一直默默地幫她，對她好，知道她有要和周南川和好的打算，也在竭盡全力，從肖紅，從小栩，從多方面給予他們助力。
雖然結果沒有成功，但他這份心意佟言會永遠記在心裏。
“謝什麼？”
這聲謝謝還有佟言此刻的狀態，讓周晨猜的八九不離十，“真要妥協，這是一輩子的事，你決定好了就改不了了。”
“她是我媽。”
就算她心裏明白肖紅給她的一切都是她不想要的，但依舊改變不了肖紅爲她好的這份初心。
佟言沒辦法再辜負家人了，佟家豪臨死之前也說過，讓她好好聽媽媽的話，他怕她孤立無援，臨死之前還在替她做打算。
所有人都在替她打算，她爲了周南川辜負身後所有家人，她做不到。
她一旦選擇周南川，就永遠只能跟自己的家人站在對立面。
肖紅躺在病牀上，卸了妝之後雙目無神，人也很是清瘦，喫不下東西，面部輪廓分明。
可當她朝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她依舊是她的母親，“阿言，你來了。”
“我答應你。”
佟言這話說得格外無力，“你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
她語氣平靜，半點哽咽都沒有，靜靜的站在一邊，看不出喜怒。
肖紅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佟言並未把自己的手伸過去，肖紅試圖挪過去一點，佟言這才站得離她近一點的位置。
“阿言，你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
肖紅拉着她的手，一臉篤定，“你會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我比任何人都要愛你。”
……
易明德親自去找周南川說明情況，還沒等他開口，男人便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不用解釋。”
他並沒有半點責怪他的意思，易明德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呆在原地，“要是實在肖家那邊不點頭，我會盡量爭取到小栩的撫養權，過去是你太仁慈了。”
“是肖紅的錯，肖懷遠的錯。”不是她的錯，她是被他們逼到這一步的。
要是連孩子也從她身邊搶走，她怎麼活。
“沒能想辦法扭轉局面，是我作爲男人的無能。”
易明德聽了他這話，莫名有些心酸，他走到今天已經竭盡全力，可總有人不肯放過他。
“你舅舅去見過肖懷遠，本想讓肖懷遠賣他一個情面。”
“他不能拂了舅舅的顏面，也不肯答應……”
“是他們父女做的局。”
“不重要了。”
先不說他們能不能拿出證據證明是他們父女做的局，佟言現在已經決定要向肖紅低頭，誰都改變不了。
“南川，小栩的撫養權我會……”
“爸。”
易明德愣了一下，這還是周南川第一次這樣稱呼他。
男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再煽情肉麻的話他也說不出來了，“我知道你想跟媽復婚，你去爭取，她心裏是有你的。”
“你們做的我都知道，謝謝。”
“南川……”
易明德現在突然間有點怕他，怕他受不了這個刺激，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我想睡一覺。”
“好，我先走。”
易明德走出病房的門，頻頻回頭望了望，最後還是沒走，在外面坐下了。
裏頭安靜得出奇，周南川說要睡一覺就真的睡着了。
在這件事情上，他竭盡全力，始終沒辦法改變，他不知道自己還要怎麼做。
無論他做到什麼程度上，決定權都不在他這裏。
他是窮小子時，沒有任何人看得上他，他以爲有了錢就能改變這些目光，改變一切，但現在發現，遠遠不夠。
佟言一直陪在肖紅身邊，給她擦手，喂水，弄水果，周栩過來的時候親熱的跟肖紅在一起說話，佟言站在邊上什麼都沒說。
大概這就是肖紅和肖懷遠都想要的狀態吧，順從，乖巧。
她永遠像最開始的那樣最好，聽他們的話，他們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當作從未遇到過周南川，一切從未發生過。
天地是很廣闊，但從不屬於她。
他想讓她在動漫的圈子裏發光發熱，可肖紅只想讓她經商，她不喜歡，可她的喜歡不重要。
他們喜歡就行，他們長輩高興就行。
忤逆他們會讓他們生氣，會讓他們痛苦，她不想讓他們那麼痛苦。
佟言呆呆的坐在邊上看着這一切，看着看着記憶突然被拉到了剛到西北那一天，她走在黃土地上，嫌風沙吹得她喉嚨痛，嫌飛起來的黃沙弄髒了她的衣服。
她走啊走，走啊走，走到一坐屋外，男人光着膀子打量她，有試探，也有歡喜，像是頭窮兇惡極的狼。
她並不知道他是誰，那一剎那，那一刻，她大概從未想過自己某一天會和這樣的人沾上任何關係。
也是他將她從原本的舒適圈拉出來了，告訴她這個世界啊，有冷熱。
他將她帶到條件惡劣的園子裏，讓她看着樹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看茂密的枝葉中開出白色的蘋果花，白花掉落，融入泥土中消失不見，結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小蘋果。
由綠轉紅，越來越紅……
過去的世界裏一年四季總是少了些韻味，可西北的一年四季卻是分明，要是可以，她也很想和他在西北建一座房子，回到最開始的樣子。
回到沒有欺騙，沒有謊言，以現在的心境回到過去……
“媽媽！媽媽！”
周栩看佟言出神，推了她一下。
這一下，險些將佟言推倒，肖紅連忙扶了她一下。
“阿言，你回去休息休息。”
回去，回哪裏啊。
肖紅甚至都不敢問她怎麼了，她心裏比什麼都清楚。
周栩完全看不懂大人的心境，他對於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笑着跟佟言說，“媽媽，下次我開爺爺送我的車接你，車子可以跑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