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的身影出現在眼梢餘光,轉身之際,他出言:“你呆站在那裏做什麼?”
陸一低沉的嗓音打斷了左安的思緒。
“陸一。”左安晃了晃神,思維慢半拍,咬字清淡如霧,“什麼叫呆站?你這變相罵我呆是吧?”
陸一聞言微微勾脣,又斂了斂眸,正色道:“左安,有沒有酒?”
“酒...?有,你要喝酒?”
外面的雨聲極大,忽然,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從天而降,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響徹整個別墅。
“嗯。”陸一語氣很淡地在應了一聲。
而後,左安將家裏所有的酒都拿到客廳的茶几處,二人坐在沙發裏喝起酒。
電視此時打開,屏幕里正播放的國際晚間新聞。
陸一心浮氣躁躍然面龐,不停地往嘴裏灌酒,一杯又一杯。
左安坐在地板上,單手撐着桌面託着腮,拿起茶几上沒喝完的酒杯一飲而盡。
左安擡起頭,臉頰因爲喝了酒而顯出的醉紅,問:“陸一,你都37歲了,爲什麼不找個女生結婚?”
陸一黑眸輕動,稍顯詫異,將酒杯放下,劍眉橫立。
“沒那心思。”
言簡意賅的四個字傳入左安耳中。
客廳的燈光照着左安面容,深如古井的眼底有複雜情愫在翻涌着、掙扎着,最終仍是歸於平靜。
陸一黑眸打量坐在地上的左安,反問:“那你呢?我記得你以前不總是說要找個好看的女人當老婆嗎?怎麼不見動靜。”
左安摘下眼鏡,雙眸籠着一層朦朧的醉意,攤手錶示遺憾,“可能以後不會有那種心思了吧。”
自己啊,早就選擇了和以往相悖的路。
他也沒想過自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沒有說出口。
甚至滿口苦澀。
別墅外暴雨如注,天地一色,屋內聲色被雨幕籠罩。
懸在頭頂的吊燈折出冷光,左安又倒了一杯酒,“陸一,明天我想和你去看看陸影。”
陸一有些莫名,只是吐出兩個字,“隨便。”
而後直接拿酒瓶喝了起來。
“那個蠢貨,也不知道下輩子他能不能爲自己而活...”
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對於陸影的死,好似一年要比一年平靜,起初的悲痛已被逐漸沖淡。
人啊,明明最念舊情。
左安問道:“陸一,你和陸影是不是從小就認識?”
“我和他...”陸一恍惚了幾秒,眸宛若出神的目光失去了焦距。
沉默片刻,陸一拿出一根菸點了起來,掐煙吞雲吐霧。
終是向左安傾吐。
他和陸影認識的時候是在孤兒院裏,陸影和他同歲。
那個時候他不叫陸一。
陸影也不姓陸,他說叫他影子就好。
與他暴脾氣的性格不同,陸影的性格比較沉靜,但是他們二人有一個唯一相同的點,就是不服輸。
那個時候他們還在孤兒院裏,還大的孩子們欺負,他們皆反擊回去。
雖然每次他們都是傷敗告終。
但是卻依舊如故反擊回去。
他與陸影第一次見面,都是一副傷痕累累的模樣。
他們沒有言語,只是相視一笑。
記不清了。
那個時候,他們到了上學年紀,他們被孤兒院院長安排到了同一個班裏讀書。
記得那個冬天,他不小心惹到了比他大好幾個年紀的男生。
那個男生是學校裏的校霸,而且家裏還有錢。
放學後,那個校霸帶着十幾個十幾歲的社會混混將他堵在巷子裏,他一個人打架再怎麼厲害也比不過十幾個比他大好幾歲的人。
陸影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跑來救他,但是寡不敵衆。
他們兩個被打得奄奄一息。
記得那一天很冷,而後還下起來雪,巷子裏白色的雪和斑駁的血跡形成鮮明對比。
他渾身疼痛,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在昏迷前,終是忍不住開口問:“你爲什麼要來救我?”
他沒有回答他,很久都沒有得到迴應,他意識到不對,才發現他早已昏厥。
他觸及到額面鮮血淋漓的陸影。
他用盡力氣大喊:“影子!”
後面他也痛地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裏,後面才知道他和影子被救了。
後來他們也見到了那個救他們的人,是雄叔。
後來他們被帶回了陸家...
火星抖落的瞬間,他掐滅了香菸。
最後陸一喝醉倒進沙發裏,左安愣愣地看着他。
他輕聲喚道:“陸一。”
陸一沒有迴應他,他仰起頭眼角莫名劃落一滴淚,嘴裏唸叨:“陸影...陸影....”
左安爬了起來,半傾身子,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陸一,你還能起來嗎?”
陸一微睜眼睛,意識朦朧間,一把攥緊左安晃悠的手,手一個暗勁兒,眉眼沉冷。
“你是誰?”
“啊——!陸一,我是左安,你幹嘛,痛死我了,快放開我。”
“左安?”
陸一念着念着就鬆開了左安的手,擡手揉起了太陽穴,“抱歉。”
左安揉了揉自己發痛的手,嘆了一口氣,“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左安扶起陸一踉踉蹌蹌地走向客臥。
他也喝了酒,陸一的重量幾乎壓在他身上,而後左安被陸一壓在了牀上。
陸一把左安當作抱枕直接攬入睡了過去,左安大腦轟的一聲,渾身僵地厲害。
他根本就推不開,扭頭看着陸一的臉,心跳如擂鼓,喉嚨滾動了一下,呼吸也變得有些重。
“陸一。”
“陸一。”
左安欲言又止,“陸一,我好像...好像喜歡你。”
陸一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左安的話,甚至還回了一聲“嗯”。
剎那,左安一張臉紅的不行,不知是醉薰得紅,還是因爲對方有意無意地迴應。
周遭陷入詭異而微妙的氛圍裏。
什麼像是紮了根一樣,蠢蠢欲動。
s市在雨夜中也未沉寂,霓虹迷離,閃電劃過漆黑的夜幕,映亮了視野開闊的落地窗。
翌日,清晨。
陸一頭疼欲裂,擡手揉了揉眉心。
一扭頭就看他和他同牀共枕的左安。
“操——!”
媽的,怎麼回事?
怎麼和左安這傢伙睡一張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