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野平靜的聲音卻說着無比殘忍的話:“我怎麼會自責、擔心,你以爲你是誰?”
本該溫柔的一雙眼睛,總是那樣平靜,平靜到面對他的時候沒有太多情緒,無論弟弟做什麼他都不生氣。
“口是心非。”
陸北野倏然坐起身,不允許自己表現出一點崩潰,卻覺得脣角都是苦澀。
“既然你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言盡於此,擡步出了病房。
陸北淮目光追隨弟弟的頎長身影,眼中光芒忽明忽滅,俊臉滿是憂鬱。
溫柔美好盡數彙集於那雙清澈且豁達的眼眸變了,眼神悲涼,他痛苦地闔上眼。
他靠在病牀頭,整個人的氛圍更是讓人覺得月色墜落入海般永無歸期。
病房外。
陸雄、陸時和陸一三人皆守在外面。
“雄叔,告知我父親,說大哥醒了。”
陸雄頷首,“是,二少爺。”
陸北野擡步離開。
陸時依舊守在病房門口。
陸一連忙緊跟在陸北野身後,問:“少爺,你是要回陸宅嗎?”
陸北野默不作聲。
陸一也注意到陸北野的不對勁,識趣不再開口,默默地跟在後面。
出了醫院,上了一輛黑色吉普車。
剛坐在副駕駛的陸一面向駕駛證的陸北野,不疾不徐道:“少爺,陸影來消息了,已經找到那人所在之地。”
陸北野握住方向盤的手一頓“在哪?”
“沈氏產業,藍宮酒店。”
陸北野立即啓動車子。
十幾分鍾,藍宮酒店。
陸北野下了車,佇立在車身旁,仰着頭看着燈火通明的酒店。
“少爺,不進去嗎?那人房間在1216。”
陸北野一雙陰鷙的眼睛偏頭看向他。
陸一心裏咯噔一下,噤若寒蟬。
少爺啥啥意思?
來了不進去,在外面乾站着?
那他讓陸影找那人消息做什麼?
此時,不過晚上十點多鐘。
晚風拂過長街,陸北野的衣襬和墨發都被徐徐吹起,清俊斐然的青年格外吸引路人視線,路燈晚風長街,夜色朦朧搖曳。
藍宮酒店對面便是一個大型公園。
此時,身後傳來細微的小提琴聲。
“大晚上在公園裏拉琴?也是沒誰了。”陸一嘴碎。
陸北野一怔,快步往聲源處走。
“少爺?”
陸一詫異,隨之緊跟其後。
陸北野便看到了不遠處的兩個少女。
公園的一處長椅上,坐着一個長相清麗出塵的少女,而一旁還站着拉小提琴便是——艾靈。
一個沉靜明媚,一個溫婉可人,各有千秋,分庭抗禮。
坐着的少女仰着頭,聽着琴音,神色微怔,雙眸蓄滿淚水。
一曲畢。
坐在長椅上的少女早已淚流滿面。
“對不起,明明你拉的曲子很愉悅,我竟然再哭...”雙目褪去水霧,少女連忙擦拭臉頰的淚水。
艾靈將小提琴放回琴盒,語氣清淺溫柔:“清清,明明想讓你開心點的,但反而弄巧成拙了。”
“艾靈,不是你的問題。”顧清清搖頭,垂下眼睫,清麗的面龐沉鬱,音色艱澀,“是我想到了爸爸,所以我才忍不住的。”
艾靈極力緩和朋友因親人去世的沉重心緒,“清清,顧叔叔也不希望你這般傷心難過的。”
“清清,能幫到你媽媽我很開心,那些錢其實...”
“不可以,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不可以說那些話。”顧清清打斷艾靈的話,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錢我一定會還你,這是原則問題。”
艾靈點了點頭。
“那清清,現在太晚了,你回去也很危險,你和我回酒店住吧。”
“可是我需要回去照看媽媽...”
“那我讓我打電話給爸爸,讓他送你回醫院。”
“別,不要打擾艾叔叔了,他和阿姨這些天已經夠累了。”顧清清,“我打車回去就行。”
“可是你一個人回去很危險。”
“靈靈,我可以的。”
艾靈靈機一動,“我知道了,我讓袁學長送你吧,他的酒店也在附近。”
“靈靈——”
剛想喊不用,艾靈便已經撥通對方電話。
大致與對方交談了幾句,聽筒那邊的人便答應了下來。
掛斷電話後。
“袁學長是個很好的人,在s市我認識的人不多,他也在,所以...”
“謝謝你,靈靈。”顧清清一把抱住艾靈。
十分鐘後,藍宮酒店外。
“斯辰學長,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一定會安全送顧小姐回去的,你放心。”駛離前,袁斯辰承認,頓了頓又道,“對了,靈靈,很晚了,你該回酒店了。”
艾靈溫言迴應,“好,我看你們離開我就上去。”
顧清清揮了揮手,“靈靈,拜拜。”
車子啓動,艾靈揮手與之道別。
她緩緩回首,正準備往酒店裏走,便看到了酒店對面靠車而立的人,暮色落了他滿身陰鬱。
那個人好像正看着她這邊。
艾靈看不起出臉,看體格,應該是個男人。
熠熠生輝的星光灑滿整個夜空,皎月懸掛在其中。
隔空相望,陸北野這一刻明白,她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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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更迭,萬物交織。
再次相見已經是四年以後。
這四年悲歡離合。
陸家家主和白家家主相繼去世,其子就任家主之位。
大哥陸北淮因病上山療養。
而陸北野出國留學,就讀金融管理專業。
在外讀書的這些年,不靠家族勢力,他憑藉自己超強的經商頭腦在國外創業,小有成就。
再次回到s市,他沒回陸宅,而是上了山。
“爺,大少爺在山上待了三年,這期間他都未成下過山。”
上山的路,陸梟如實彙報,“這期間,老爺和老夫人也只去過三次,其中緣由是山上的老和尚只允許每年見一次大少爺。”
山上的寺廟裏。
一個清貴男人身上穿着黑色西裝外還裹着一件淺綠色針織衫,倚在門邊望向遠邊天空,他的臉色帶着病態白。
“在想什麼?”
一道清潤輕緩的聲音響起。
清貴男人緩緩回首,看着來人,溫聲道:“旭空,我弟弟應該從國外回來了。”
旭空身穿深灰色納衣,端坐在他面前,隨即倒了一杯陸北淮煮好的茶。
他抿了口茶,“師父說,沒到時間,你還不能下山。”
“我知道,其實不用我下山,我那個弟弟會找上來的。”陸北淮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