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做的過程也記錄下來了嘛？”
“是的，記錄好了。”
“嗯，你們下去吧。”
“是。”
張鈞商行的衆人退下後，走到了正在用麻布擦手的劉一峯面前，也不說話，就微笑着看着他。
“張大人，有何指教？”
“劉掌櫃，你在中原是幹嘛的？”
“三位小大人沒有給你說過嘛？”
“說過，但我覺得他們口中的故事肯定沒你自己來解說精彩。”
“哪有什麼精彩的，就是一個在酒樓後廚幹了好幾年的巴蜀窮小子想出人頭地，把所有積蓄用來跑商，結果被土匪打劫，還剃了我的頭髮逼我入夥。我逃跑落海，醒來被當做土匪送到了官府，最後成爲了民夫。”
關於自己的“身世”，劉一峯一個人的時候已經反反覆覆的想了很多次了，隨口而來，目的就是怕有今天這種情況。
張鈞從楊長白那裏聽到的版本和劉一峯說的差不多，當然也缺少一些細節，比如剃掉了劉一峯頭髮這件事。
從認識劉一峯開始，他就帶着一頂隨處可見的棉帽。
東山州除了剛建立的金山城四季如春，樕山城和藟山城都是很冷的，藟山城夏季還好點，冬季也是會下雪的。
看着劉一峯那頭典型的髡賊髮型，配上他的身高，的確任誰看到了第一反應都認爲這是一個土匪。
“那你是怎麼成爲自由民的？”
東山州沒有戶籍制度，畢竟流動人口太多，但對於還在服役期的民夫，商行都是看的很緊的，畢竟這類民夫工作的收入，商行可以抽成一半以上。
如果有哪個在服役期的民夫不管主動還是被動的脫離了商行的控制，商行可以去找海事局，拿出雙方籤的契約證明就行，海事局會負責去抓捕那個民夫的。
東山州不是中原，民夫出逃很可能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價。剛到東山州的民夫都會被普及這一點，所以他們即便出逃也是在漢人活動的區域。
這片區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很容易就被海事局找出來的。海事局還會根據他出逃的程度增加他的服役期，所以在服役期的民夫大多數都老老實實的。
只有一個情況除外，那就是金山城的張匪。
爲什麼海事局非常想要剿了張匪，就是因爲張匪的存在讓10年來東山州的民夫體系出現了漏洞。
以前也不是沒有逃走的民夫，相反還很多，但大多數都乖乖的回來了，而那小部分也陸陸續續的被探險者和拓荒商行發現了其骸骨。
畢竟東山州以前的城市不是樕山城就是藟山城。
樕山城除了夏季不下雪，春秋冬都要下雪，逃跑的民夫凍一晚上沒死的都乖乖回來了。
藟山城雖然不至於那麼誇張，但藟山城的問題在於北方是山區南方是平原，逃跑的民夫選擇北方會遇到低溫和猛獸，選擇南方會面臨遲早被發現。
剛開始移民民夫那幾年，逃跑的民夫還不少，海事局會懸賞逃跑的民夫，東山州甚至會出現專門抓民夫拿賞金的探險者。
無數民夫用血淚教育了後面的民夫，他們聽了前輩的故事後基本上都選擇了乖乖服役。
但金山城所處環境遠比藟山城和樕山城優渥太多了，那些身體強壯的在冬季的白天甚至能穿短袖。狹長的河谷物產極其豐富，東邊的連綿山區又是天然的藏身處，這纔有了張匪。
按照楊長白3人的話，劉一峯是今年纔到東山州的民夫，根本沒可能獲得自由身。就算他是那極少部分選擇逃跑的民夫，他在城裏都小有名氣了，海事局都還不來抓他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那麼這幫今年纔到東山州卻獲得自由身的民夫是怎麼回事呢？
“10張食譜你也拿了，禿黃油馮碩去買螃蟹了，等買回來了我就給你做，你就別問了，等着喫吧。”
“好奇嘛。”
“張大人，你是想威脅我嘛？”
“那倒不至於，我想威脅你根本不用去探究你的祕密，別忘了我可是正六品的軍官，就算是在中原，我找到本地官府打個招呼，當天晚上你就能進大牢的。”
張鈞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很平常，語氣很平淡，眼神毫無異樣，但卻聽的劉一峯後背冷汗狂冒。
都習慣這人狼吞虎嚥和一些爲老不尊不靠譜的舉動了，這時候纔想起來這人是中原官宦世家出身，海軍現役中層軍官，朝廷正六品的武將。以他還不到40歲的年齡，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說難聽點，這人就算現在當場掏出他那把海軍制式手銃崩了自己，海事局也只會默默的替自己收屍，順便編一些罪名按在自己頭上證明張鈞是在爲民除害。
劉一峯吞了口口水，有些無奈的說道：“不，我現在是真的感覺到被威脅了，哪怕張大人你並無此意。”
張鈞無奈的笑了笑，說道：“那你乾脆跟我走吧，替我掌管我們張家的商行，這樣你有什麼祕密，只要不是誅九族的大罪，在藟山城這塊地，都沒人會找你麻煩了。”
說實話，這瞬間劉一峯是真的動心了，而且是瘋狂的動心。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愣愣的看着張鈞就是明證。
張鈞也不催，拿着自家掌櫃總結的菜譜和記錄了劉一峯做那些菜譜時的具體步驟翻看着。
整整1分鐘，劉一峯天人交戰了1分鐘，他嘆了口氣，問到：“張大人，我記得你曾經和我們說過，你爹孃最早的安排是讓你和南直隸的某個千金大小姐成親的，對吧？”
一直故作瀟灑翻着菜譜的張鈞明顯頓了下。
然後扔下菜譜滿臉苦澀的問到：“我喝醉後還和你們說了什麼？”
“很多，基本都是您爲什麼要來海軍以及爲什麼要來東山州的事。”
張鈞的故事完全可以用後世網文的某個套路來形容，那就是開篇逃婚。逃到了海軍，逃離了本土，逃到了東山州。
“張大人，其實我某些方面和你很像，不想被別人束縛的。”
劉一峯經過了1分鐘的思考，最後決定還是要自己闖。
自己選擇來到了北美，爲的就是在這片被後世稱作是上帝的賜予的土地，闖出一番事業的。
甚至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還多次不自量力的憧憬過自己背靠海事局替大明，替漢人征服天堂。
對於他現在所穿越的世界，所穿越的時代，東山州和安南都護府是他最佳的創業地點，既然老天爺起手就把他扔在了東山州，那他就不準備在東山州幫一箇中原的普通世家做一個掌櫃的。
想通了這點後，劉一峯唯一擔心的就是張鈞惱羞成怒，所以故意把自己的“志向”和張鈞的某中觀念綁在了一起。
效果不得不說，非常棒。
‘“好！”
張鈞是真的很感動。
這個時代，敢有自己想法不聽父母之言的，都可以歸類到不孝了。張鈞一直揹着極大的壓力，突然跳出來一個和自己觀念一致的人，他還真捨不得去束縛劉一峯。
“我果然沒看過，我就知道你小子對我胃口，哈哈哈哈哈！”
劉一峯長長的舒了口氣，他知道這關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