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才一改火燒周福家那晚的和事佬模樣,眼神狠厲地冷哼道:“手不爭氣沒關係,只要不耽誤交給你的大事。”
村長握着試劑的手越發激動,深藍色的藥劑在他眼裏愈發燙手。
不過,言語上依舊謙卑:“您放心,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計劃行事。”
周才輕輕鬆鬆策劃了一出大戲,不費吹灰之力的將雙兒成功騙到可控範圍之內。
是啊,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什麼周福周祿。
人魚果然落寞了,連他們爲之敬仰的王都如此無能,貪戀塵緣,棄族人於不顧。
村長嘆息着將藥劑倒入後院的一片雪白當中,深藍液體在瞬間被吞噬殆盡,雪白受到滋養搖曳瘋長,不曾留下任何的藍色蹤影。
簇簇盈盈,茉雪如雪。
滿院的茉雪草在大雪的點綴之下完美隱藏,料峭寒風於茉雪草而言根本毫無壓力,哪怕環境再苦再差,它都能頑強生長。
村長唉聲嘆氣地坐在大雪地裏,如果不是被人拿捏住了軟肋,他又怎麼會助紂爲虐。
人心底裏都有一杆秤,孰是孰非,善惡好壞,在接觸以後自有判斷。
“對不起了小幅,老頭子我……對不起你啊……”村長老淚縱橫,壓抑着不能說出口的祕密。
每當看見周福的時候,他就會又自責又羞愧。
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更改,彌補更是無濟於事。
這一次,村長再兩相取捨之下依然還是選擇了傷害周福。
“這種鬼天氣你在哪兒找到的花?”周祿好奇發問。
雙兒拿起桌案的瓷瓶,歡喜地順了順花瓣。
“這個啊,後院撿的,看着好看我就擺在房間了。”不然光禿禿的多沒意思啊。
周祿並沒有往太深層次去想,畢竟冬天也是有植物開花生長的。
“確實好看,和我們雙兒一樣好看。”周祿誇起人來總能點到人心裏去。
巳顏沒跟兩人接話,只是目光停留在雪白的花朵上。
這花兒呢,遠遠看着就格外眼熟。
在巳顏的眼神暗示下,雙兒藉口和巳顏有悄悄話要講趕走了周祿。
直到周祿差點被雙兒關門的動作給夾到鼻尖才撓了撓頭莫名其妙的離開了。
“你幹嘛把我的花都給揪了啊,連朵花你都不放過,太心狠了吧。”雙兒心痛地撿起花瓣試圖復原。
好吧,難度太大,放棄了。
巳顏敲了敲桌子坐下:“別人的地盤,你倒挺當自己家的。”
“不然呢,我還拿自己當客人啊?”雙兒倒了兩杯熱茶共享,“本來就是那個老頭毀了咱家,我拿他家當自己家怎麼了,等咱們的家建好了,我第一個先淹了他家,讓他也體會體會什麼是無家可歸。”
這叫什麼?女子報仇,十年不晚。
等等就等等,看誰能笑到最後。
“嗯,就怕是你沒有機會看到那天了。”巳顏明明喝着熱茶嘴裏的話卻比外面的溫度還要低。
雙兒差點沒被嗆到,皺緊眉頭和巳顏掰扯:“雖然我經常找你吵架,但你也不能這麼詛咒我吧?咱兩之間應該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你和誰有恩怨我不清楚,我們之間想來是沒有的。”巳顏話裏有話的說道。
“我?我現在和整個村子裏的人都有仇。”雙兒又繼續補充,“別想着把自己擇乾淨啊,他們和你也有仇,咱兩已經完全捆綁了,誰也別嫌棄誰,謝謝。”
是容易好騙了點,不過呢,不算笨。
“聽過茉雪草麼?”巳顏開始明牌。
雙兒心直口快道:“什麼草?沒有聽過啊。”
等她反應過來後,瞬間站起身來仔細觀察桌面殘留的花蕊。
巳顏已經明示的不要再明顯了,通透的花蕊被特意剔出放在雙兒的面前,只不過她一開始並沒有在意。
“你是怎麼了解到的這種花草?”雙兒神色複雜地望向巳顏。
關於茉雪的功效和描述雙兒還是在人魚的族譜內見到過,而且是簡單帶過,連圖示都並不算完整清晰。
所以雙兒纔會沒有發覺到野花的不對勁兒。
畢竟這種東西按理來說早該不存於世纔對。
那麼,巳顏呢?
“之前受了點傷,這些小傢伙滋養着我的冰棺。不同的是,我當初遇見的是紅色。”
巳顏動手將殘餘的茉雪焚爲灰燼,清風席捲,不留痕跡。
“茉雪,與雪同色,可安魂,可鎮魂,可散魂。”
雙兒自嘲道:“紅色的茉雪我沒有見過,誠實來說,就連白色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以前的東西,還得由以前的‘人’道出它的淵源。
“原來要針對的人從開始就是我,可笑的是我還渾然不知的主動咬了鉤。”雙兒回想起那晚大火時她的不適反應。
哪有什麼巧合啊,不過是被出賣了罷了。
“爲什麼非要鬥個你死我活?”
“爲什麼就不能和平共處?”
雙兒不理解。
她從來都不想去爭奪什麼,她也明確的表過態度,她不會去貪戀那個位置。
所以,究竟爲什麼還要這麼對她?
“你告訴我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啊!”情緒失控的雙兒恢復了人魚本體。
有沉咎在屋外守着,巳顏不存在任何後顧之憂。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我有錯嗎?你告訴我有錯嗎!”
凡是被魚尾甩過的地方直接裂開。
“你錯了,大錯特錯。我們從出生起就屬於對立的兩面,你我之間早晚要分出高低。”
“我不過是將一切提前了而已。”
“你不爭?你看看現在的族羣,因爲怯懦的你變成了什麼模樣?人魚一族何時如此衰敗過?我們纔是主宰,而不是被人類逼迫到縮居一隅!”
兩個聲音在人魚的體內相互糾纏,互不認輸。
“我沒有!族羣衰敗根本——”
巳顏看了眼破壞程度,神志不清的人魚不需要被溫柔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