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準備現身的招娣聽見這話停住了腳步。
她想了想，或許就讓賈小姐以爲自己是大姐的魂魄會更方便行事。
於是，她藏回樹蔭之中，用一種格外飄忽的嗓音繼續道：“你可知你那位夫君家中有位通房已有了身孕。只等你這個正妻嫁過去，便將那庶長子記到你名下。”
賈小姐大驚，單薄的身子在夜色中看起來搖搖欲墜：“什麼？”
任何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都無法接受一家過去就要喜當媽。
招娣繼續道：“原本李家擔心損了賈家面子，是打算將這孩子打掉的。但如今他們改變了主意，你應該知道是爲什麼吧。”
賈小姐只是被保護得比較好，養得單純溫良了些，並不傻。
還能是爲什麼，自然是已經不需要給賈家留臉面了。
“賈家如今已經無人了，只要娶了你，便可名正言順地替你管理賈家。”
“而深宅大院之中要讓一個女人靜悄悄死掉的辦法太多了，最簡單比如生孩子難產。”
這話讓賈小姐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我……我要怎麼辦？”
“憑你是守不住賈家的，你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賈家小姐對大姐很好。
且看她還願意來給大姐燒紙，而不是恨上大姐，可見也是個拎得清是非的。
所以，招娣才決定多管個閒事，幫她一把。
既然惡已經有了惡報，那好人也應該有好報。
***
三天後的深夜，一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將賈家大宅燒成了一片灰燼。
火滅了之後，官府的人從廢墟中找出了幾具已經完全碳化了的焦屍。
看火場情況，賈家的火災應該是人爲縱火。
官府迅速展開調查。
隨後發現就在賈府失火前兩日，賈小姐在未來夫婿李公子的陪同下，變賣了賈家名下的所有田產商鋪。
而牙行竟和李家有勾結。
牙行欺負賈小姐不懂行情，故意壓低價格。
李家則通過牙行找來的假買家，趁機買入了不少。
賈小姐全程都被矇在鼓裏，完全不知道這個看起來無比體貼的未婚夫婿，竟如此算計自己。
被官府一審問，牙行的人爲了將功贖罪，主動交代出別的事情——
賈小姐告訴她，是李公子勸她乾脆將這些都變賣成現銀，當成嫁妝拿在手裏更安全。
他當時還覺得這賈小姐太可憐了，嫁進李家怕是會被喫得連骨頭都不剩。
順着牙行這邊調查到的線索，官府自然重點開始調查李家。
都不用查，隨便一打聽就得知了火災當日，賈小姐和李家發生了衝突。
當日午後，賈小姐帶着奶孃並幾個家丁來到李家門前討個說法。
賈小姐哭得梨花帶雨，慘兮兮地控訴李家欺負她賈家無人，竟然讓個通房先有了身孕，這分明的在打她的臉。
最後賈小姐丟下一句“這婚不成了，我要退婚”便在賈家家丁的護送下哭哭啼啼的離開了。
這事很多人都瞧見了，做不得假。
就這樣，李家被當做重要的嫌疑人抓起來審問。
雖然最後因爲沒有找到證據證明是他們縱火，將他們無罪釋放了。
但在整個縣城的人眼中，李家就是那圖財害命的心狠手辣之徒。
對於這種霸佔妻子家產不成，便燒死未婚妻全家的惡人。
但凡稍微有些家資的人家誰敢與李家結親。
這不是給女兒找夫郎，這是引狼入室啊。
***
而在二十里外的楊家村後山中，被認爲死在火災中的賈小姐灰頭土臉擼着袖子，正和盼娣姐妹幾個一起搬石頭砌牆。
得知李家如今的近況後，賈小姐沒有半分同情，只覺這是他們應得地。
但凡李家當初沒有這麼算計她，賈家的失火就只會是一場意外，李家自然也不會攤上這麼一趟牢獄之災。
說實話，她到現在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她竟然被死去的書絹給救了。
也許是因爲她從來沒有懷疑過書絹會害她。
所以，書絹一說，她便信了。
而在按計劃行事的過程中，她發現一切都如書絹所說。
這令她又感激又後怕。
在書絹幾個妹妹的幫助下，她順利保住了大部分財產。
並通過喬裝，順利將臥病在牀的爹孃從縣城帶到了楊家村。
如今，她住在招娣姐妹幾人在書絹墓地旁搭建的石屋中，一邊替書絹守墓，一邊照顧爹孃。
同時認真閱讀父親留下的書籍和手札，期待着自己成長起來那一日，能夠重振家業。
***
時間流轉。
懷孕的劉氏終於要臨盆了。
但這一次的生產卻比之前都要艱難。
劉氏生了兩個時辰，從午後生到天黑，孩子還沒有生出來。
產房中，劉氏的喊叫聲已經越來越弱，顯然是沒有力氣。
突然，產房門被猛地打開，接生婆一手血滿臉焦急地看向楊剛。
“孩子胎位不正，頭出不來，是保大還是保小？”
招娣沒想到自己那日嚇唬賈大小姐的話竟然這麼快便應驗在了劉氏身上。
只見楊剛愣了愣，問了一句：“是……是男孩還是女孩？”
“腿出來了，應該是個男孩。”
聞言楊剛立刻毫不猶豫地道：“保小！”
接生婆對此毫不意外，應了一聲便要進去。
“不，保大！”伴隨着招娣的聲音，一柄足有小臂長的尖刀攔在了接生婆面前。
接生婆嚇得連忙退後一步，求救地看向楊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