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妺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於是笑了起來。
“我說你怎麼性格變化這麼大,原來是發現那些隱形攝像頭了。”
聽她這麼說,鐵錘反倒放鬆了下來。
事已至此,要麼姬妺向上面告發她。
但她如今只是有了想法,還什麼都沒做。
就算姬妺去告發,也無實證,她只要咬死了不承認,想來也不會受到什麼懲罰。
頂多是對她的看管嚴格一點。
但她忍不住期待還有另一種可能——
“放心吧,我這裏沒有攝像頭。”
果然,姬妺指指身旁的沙發,示意她放輕鬆。
鐵錘看着她,緩緩眨了眨眼睛,片刻後眼神中的不解終於轉爲恍然。
刀久不使用會生鏽,腦子長久不用也是一樣。
別人的腦子如果賣一百塊。
姬夢這腦子指定能賣一個億,畢竟這麼大歲數,但還全新的腦子,不多見。
託姬夢這全新開封腦子的福,這麼簡單的問題,她竟然還要姬妺提醒後纔想到。
姬妺這裏沒有隱形攝像頭,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姬夢的房中有隱形攝像頭是因爲她是個女人。
而姬妺和姬夢之間的區別在於——姬夢是單身女人,而姬妺是個有伴侶的女人。
或者將話說的更難聽,更直白點,那就是姬妺是個有主的女人。
無主的女人當然可以當做商品一樣,24小時無死角地直播出去,滿足那些男人變態的窺私慾。
但有主的女人若還如此,便是打主人的臉了。
能成爲伊甸園中女性伴侶的男人身份必定是既富且貴。
這些人怎麼會允許自己的私生活被直播出去呢?
他們纔是真正身份尊貴的統治階級。
可不是姬夢姬妺這種,只是看起來高貴的……玩物。
奢侈品再華麗,再昂貴,說到底也只是一件物品罷了。
商店裏未出售的奢侈品會放在櫥窗裏展示,那些買不起的人也可以隔着櫥窗欣賞,幻想一番。
但這件奢侈品一旦被人買下,自然便會從櫥窗下架。
從沒聽說過,買家買了東西不拿回家收起來。
反而還和奢侈品一起站在櫥窗裏讓人賞玩的。
所以,姬妺這裏必然是不會有針孔攝像頭的。
就是這麼簡單且醜陋的一個真相。
但被姬夢這生鏽的腦子拖累,鐵錘愣是到這時纔想明白。
在姬夢的記憶裏,隔壁的姬妺姐姐善良愛笑,喜歡熱鬧。
雖然已經生了三胎,但說話仍和小姑娘一樣天真爛漫。
根據姬夢的記憶,鐵錘認爲姬妺是個傻白甜。
所以纔會決定找她聊聊天,套套信息。
可如今看來,真正傻白甜的應該不是姬妺,而是姬夢自己。
俗話說,傻樂傻樂,人傻傻的,就比較容易快樂。
姬妺並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
但鐵錘也因此無奈,如此看來姬夢的記憶參考價值不高了。
畢竟她這幾乎全新的腦子,看誰能不是好人呢?
在姬妺身側的沙發上坐下,鐵錘開門見山:“你逃過?”
姬妺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哪有那樣的膽子。我啊,就是個只會生孩子的膽小鬼。”
鐵錘默默看着她沒有說話。
她從這樣的姬妺身上看見了一個結局不好的悲傷故事。
“想逃婚,乃至想掏出伊甸園的,你不是第一個,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作爲一個過來人,我給你一句忠告。此事很難成功,近五年,沒有一個人成功。”
“不過也沒有關係,失敗的話,也不會怎麼樣。反正死是不會死的,他們還需要你生孩子呢。”
她垂眸笑了笑,笑容苦澀:“伊甸園的女人,只有死了才能不生孩子。”
鐵錘抿了抿脣,本想斟酌一下語言,讓問出來的話不那麼殘忍。直接。
但思索片刻,她看着姬妺的樣子,覺得或許直接一些更好。
於是,她問:“和你約好了一起逃跑的那位姐姐,她……死了是嗎?”
姬妺擡眼看向她,目光定定地在她面上落了許久:“你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大概是因爲我靈魂重塑了吧。”鐵錘笑着說出大實話。
但姬妺只是笑了笑,顯然將她這話當成了一句玩笑。
之後,姬妺平復了下心情,簡單講述了她的十五歲生日宴之前發生的故事。
她有一位比她年長兩個月的好朋友名喚姬娥。
兩人從小便一起長大,要好得如同連體嬰一樣。
她心思細膩,腦中有很多天馬行空的幻想。
而姬娥則比她聰明勇敢。
是她先發現房中裝有針孔攝像頭的,因爲她有段時間熱衷於玩扮瞎子的遊戲。
但她只知道房中有很多在黑暗中會亮的紅點,並不知那是什麼。
是姬娥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本前輩留下的筆記,弄明白了這是什麼。
兩人自此對伊甸園感到害怕起來,
在十五歲生日即將到來的之際,她們暗自約定了要一起逃跑。
姬娥的生日先到,於是她按照計劃,弄壞了別墅的電路,
姬娥則打暈了管家,換上管家的衣服,按照提前摸清的路線,往伊甸園外逃跑。
她則繼續留在宴會現場,儘量拖延時間,同時也是撇開她自己的嫌疑。
但,她們的計劃太倉促,太簡陋,毫無疑問是失敗了。
姬娥沒過多久便被伊甸園的巡邏兵抓了回來。
令姬妺鬆了一口氣的是,那些巡邏兵對姬娥的態度並不惡劣。
姬娥看起來也沒受什麼傷。
但隨後,姬娥的管家和她那些伴侶便上前,將姬娥圍在中間。
他們訓斥她不該如此任性妄爲,享受了伊甸園對她們的供養,就該承擔起爲生育的責任。
姬娥面無表情地聽着,然後緩緩扭頭,目光穿過人羣,終於精準地找到了被擠到了人羣邊緣,目光忐忑的姬妺。
她們是形影不離的好姐妹。
所以,姬娥雖然什麼也沒說,但姬妺卻瞬間明白了姬娥要做什麼。
“不要!”她想要出聲阻止,但姬娥的目光卻讓她的聲音都堵在了喉嚨裏。
相識十五年,她們從來都無條件支持對方。
這一次,她雖然很難過很不願意,但仍然尊重姬娥的意願。
如果只是爲了她自己的話,她當然希望姬娥留下。
但她更在乎姬娥的想法,姬娥想要自由,她希望姬娥能夠如願。
所以,她咬緊牙關,對姬娥綻開一個含淚的笑。
“血!出血了!”管家突然大驚。
只見姬娥腹部屬於子宮的位置,不知何時被捅進了一塊形狀不規則,但鋒利的玻璃片。
姬娥在他們惶恐的目光中,滿手鮮血,笑得肆意又瘋狂。
“我不是你們豢養的生育機器!我決定不了不生,但我可以決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