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周念卻上前道,“還請饒恕我姨娘,她是做錯了事情,可也已經得到懲罰。”
“好。”蕭靖塵沒有絲毫猶豫地頷首應了,“國公,住手吧。”
周念上前奪過周珉手中的“家法”,退後兩步,並沒有去扶張氏。
周珉眉眼間已經露出不捨,若是再打下去,沒有將張氏徹底剷除,反而讓他生了憐憫之心,那可不太好。
今天並不是徹底除去張氏的最佳時機。
她明白的道理,蕭靖塵從她的神情中也讀出端倪,便沒有再多言。
此刻,大夫從屋裏出來,喜笑顏開地道:“小的給王爺請安,給國公爺請安!恭喜國公爺,夫人經這一摔,精神大好,已經完全恢復了。”
“什麼?”周珉不可思議地看着大夫,“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大夫笑着等打賞,“夫人已經醒了,國公爺可以進去看看。”
周念已經當先一步進了屋子,看到何氏的確已經醒了,目光不似從前那般渾濁,變得清明。
她微微頷首做了個手勢,表示外面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繼而半跪在牀榻邊:“孃親,你覺得可好些了?”
何氏露出溫柔的笑容,看到周珉,笑意更深了些:“珉郎,你怎麼變得這般滄桑?”
“十幾年了,能不滄桑嗎?”周珉苦笑着道,“你總算是醒了。”
“十幾年?”何氏詫異地看向他,又看了看周念,“竟已過去那麼久?”
瞧着她不似演的,周珉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坐在牀榻邊,握住了她的手。
這雙手不似從前那般光滑柔嫩,略有些粗糲。
“娘,我是念念。”周念高興地看着她道,“我是你的女兒,你還記得我嗎?”
“念念?”何氏看向她,有些意外,“竟長這麼大了?”
周念笑着將臉頰埋入她懷中,倒不是演戲,而是怕自己演不好漏了餡。
看着他們一家三口見面的情形,蕭靖塵默默地在廊下沒有進去。
直到片刻後,周珉先想起來他還在外面,緊趕着出來賠罪。
“夫人既然醒過來,這是最好。”蕭靖塵淡淡道,“以後大姑娘也就不是孤身一人。”
這話語中,滿含對周唸的關切,他自己不知,周珉卻聽出來了。
“念念這些年的確受了很多苦。”周珉溫聲道,“都是老臣治家不嚴,今日讓王爺看了笑話。”
“笑話是其次。”蕭靖塵毫不客氣地道,“只是本王不希望未來的衛王妃再受半點委屈!”
他的語氣堅決,不容置疑,眼神也堅定地可怕,讓周珉瞳孔微微震了震。
“爹,我娘想要跟你說話。”周念突然從屋裏露出頭。
周珉拱了拱手就進屋子,對周念吩咐道:“替爲父送王爺回去。”
周念笑着應了聲,走出屋子,來到蕭靖塵身邊。
這是蕭靖塵第一次看到她笑,笑容比天邊的晚霞更耀眼奪目。
這是她第一次露出這樣少女的笑容,使得四周都失去了顏色。
“看來王爺是臣女的福星。”周念笑着道,“我娘今天好起來,多虧了你前來。”
“能幫到你就好。”蕭靖塵淡淡道。
雖然他知道何氏應該是早些時候就已經好起來,但瞧着她這麼開心,他也跟着心情愉悅起來。
“臣女送王爺回去。”周念上前推着輪椅往外院走去,“今天麻煩王爺這麼久,很抱歉。”
“不礙事。”蕭靖塵語氣溫和了些,“索性本王如今是個‘閒’王,也沒什麼大事。”
知道他這句話是自嘲,周念沒有應聲,只是推着他默默往外走。
蕭靖塵突然覺得這條路太短了,那麼快就到了門口,而馬車已經在那裏等着他,沒了不走的理由。
“大姑娘,交給屬下就好。”林蔚上前,想要從周念手中接過輪椅,“屬下送王爺回去。”
他話還未說完,就感受到來自自家王爺冰冷的注視,火燙般收回手,尷尬地摸着後腦勺笑了笑。
周念沒覺出有什麼不對勁,以爲是古代的男女有別,他不敢上前。
“臣女恭送王爺。”將蕭靖塵送到馬車旁,周念躬身道,“王爺慢走。”
馬車一點點地離開國公府,蕭靖塵才放下撩起的車簾,心也跟馬車一樣,陷入一片陰影中。
他吩咐林蔚去盛大夫的醫館,便閉上眼睛不再多言。
待盛大夫聽他敘述今日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且他以爲周念是利用他時,面色別提多難看了。
“怎麼?”蕭靖塵驀然擡眼,“你不認同?”
“當然不認同!”盛大夫氣急敗壞地踱着步子道,“枉你在戰場上與敵人爾虞我詐,姑娘家的心思卻是一點都不清楚!”
蕭靖塵不語,這點他倒是真的不跟盛大夫爭,靜靜聽他接着說。
“你知不知道,一個小姑娘得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將自己的處境告訴你?原本她應該是在你面前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如今卻給你看最不堪的那些,證明她信任你,心裏想要求助你,卻不好意思說!”
“竟……是如此?”蕭靖塵略微皺眉,“本王是她未來的夫君,有什麼不能說?”
盛大夫掐着眉心,氣得話都說不出來,覺得他簡直沒救了!
他口沫橫飛地說出這些話,蕭靖塵居然沒聽明白,登時覺得衛王就是長了個好皮囊,內裏實在是一言難盡!
“你自己好好琢磨吧。”盛大夫沒好氣地道,“我看不是你的眼睛和腿有問題,而是腦子壞了!”
整個大越,也就只有他能耿直地跟蕭靖塵這麼說話,且不必有任何後顧之憂。
說完,他就忙着準備明天的藥材,不打算再理會反應遲鈍的蕭靖塵。
待他走後,蕭靖塵坐在原地想了很久,緩緩琢磨着他的話。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他才咂摸過味兒來。
原來她不是利用他,而是因爲信任,才把自己隱祕的那一面展現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