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念態度十分溫和，但她的手落在自己腹部的那刻，沐柔全身瞬地打了個寒顫，咬着脣低下頭去。
“好好護着這個孩子。”周念用食指輕點她的腹部，繼而緩緩擡起，“他是有福氣的，知道什麼時候該來。”
“是，大小姐。”沐柔慌忙道，“這個孩子生出來，必然是夫人的兒子，您的弟弟，妾身不過是有福氣替夫人養孩子罷了。”
她雖然很不情願，可爲了自己，爲了孩子，她不得不做出最大的讓步。
她懂事，周念自然不再爲難她，輕笑着起身，施施然出了院子。
見周唸的身影徹底消失，沐柔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輕撫着小腹，沐柔眼中不由得落下淚來。
出了院子，周念便吩咐於嬤嬤：“嬤嬤多留意沐氏的院子，以防張氏見縫插針，這個孩子得保住。”
“是，奴婢明白。”於嬤嬤頷首道，“奴婢會讓可靠的人守着這個院子。”
回到主院時，周珉已經走了，何氏坐在廊下，看着劉嬤嬤帶來的幾個老婆子，面色冷淡。
“夫人，之前這府裏的採買都是老婆子我負責。”劉嬤嬤趾高氣昂地道，“我們張夫人有孕，也是我伺候的，如今沐姨娘有了身孕，自然是我去伺候。”
其他幾個嬤嬤也跟着附和道：“這些年夫人不清醒的時候，府裏的事情都是張夫人帶着咱們去做的，都順順利利，如今還參照以前就是。”
“是啊，以前張夫人將國公府管理得井井有條，也不曾出現過任何差錯，夫人才接手，必然有很多不懂之事，我們自然是會好好跟你說說。”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彷彿沒瞧見何氏的面色突然冷下來。
又或者說，她們根本就沒有將這個曾經軟弱不堪，任她們欺負的夫人放在眼裏。
劉嬤嬤起頭，這後面少不了張氏的推波助瀾。
看來她被降爲妾室，倒是學聰明瞭，懂得利用這些老家僕，來爲難何氏。
周念瞧着她們個個一臉不服氣的樣子，等着何氏接下來的處置。
果然，何氏聲音溫和且堅定地道：“以前什麼樣我不知道，可如今我只看到你們如此不懂規矩，妾室果然不適合管理後院，養的奴僕個個刁鑽，沒有規矩，這國公府烏煙瘴氣，成什麼樣子？”
劉嬤嬤仗着自己在張氏身邊，府裏橫着走這麼多年了，昂首道：“夫人這是剛上任，就要讓我們這些老傢伙卸任不成？若是這樣也好，咱們老了不中用，自然是不敢多說，夫人另請高明就是。”
說完，劉嬤嬤朝着身後的幾個嬤嬤使了眼色，幾人一起離開。
何氏氣得想要拍桌子，卻強忍住了，這個時候若是漏了怯，以後就更沒法管理內院。
看着她們走遠，周念冷笑，果然不論什麼時候，總有人認爲罷工是最有用的法子。
“夫人，不然讓奴婢出手。”於嬤嬤忍不住道，“若是無法辦到，到時再請夫人出手也不遲。”
“若是夫人有所差遣，奴婢定然義不容辭。”於嬤嬤誠懇地道，“國公爺這些年，其實也是有苦衷的，這次將管家權交還給夫人，只怕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周念想要聽於嬤嬤再說下去，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苦衷，她卻適可而止。
何氏也沒追問，應該是知道於嬤嬤的言下之意，只是面色卻格外冷淡。
待於嬤嬤走後，何氏才皺起眉頭：“念念，我失魂症這麼多年，什麼都不知道，甚至方纔那幾個嬤嬤都是負責做什麼的，我都不清楚。”
這才知道她方纔只是逞強，周念柔聲安慰道：“娘不必着急，我們要明白，擒賊先擒王，而且這種集體性的罷工，我們要從內部，逐個擊破。”
聽她這麼說，何氏突然眼前一亮：“你說得對，我不必認得所有人，只需要認得跳得最高的那個便是。”
“那個劉嬤嬤，不是負責採買嗎？”周念笑道，“那就讓她的問題擺到檯面上來，我們收拾不了她，不是還有我爹？這叫借力打力。”
周念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是月牙般好看。
可她眼底深處閃着的光偏偏讓人看不透，摸不清。
意識到這點時，何氏心中一疼，驀然將她攬入懷中：“傻孩子，這麼多年是娘對不起你，若是我好好的，就不會讓人從小受那麼多委屈，又懂得這麼多人情世故。”
“娘別擔心。”周念拍了拍她的肩安撫道，“我遲早都要過這關，若是一味地單純無知，將來嫁了人，娘纔要擔心呢。”
何氏想了想，似乎是這麼個道理，便無奈地笑道：“你這丫頭，總是能想出理由來安撫孃親，也不知道我們兩個誰纔是娘。”
“那我們就約定好了。”周念突然伸出小指勾住何氏的手指，“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女。”
她在心中默唸，希望下輩子，原主與何氏，能夠再續這段母女緣分！
兩人正處在溫情中，翠姑便急匆匆來了：“夫人，小姐，那個劉嬤嬤將早上送來的菜都退了回去，廚娘也不幹了，今天午飯我們怎麼辦？”
“在我們小廚房做就是。”周念吩咐道，“我們自己去買些菜做飯，南園的人和爹爹不能餓着，其他人我們管不着。”
翠姑眼前一亮：“是，奴婢明白了。”
“這是何用意？”何氏不由得問，“難道不應該讓你爹知道，那些刁奴做了什麼嗎？”
“若是纔開始爹爹就知道我們管不了後院，還要他出面，怕是會覺得我們無能。”周念耐心解釋，“可若是我們不在他面前表現出來，他從別的地方得知，只會覺得即便我們那麼難，也沒有讓他操心，他自然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