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周念目光冷淡地看着他，“這十幾年來，我和娘被關在南園不見天日，也不曾見爹爹來看過一眼。”
周珉驀然瞪大了眼睛，怎麼都想不通，之前乖巧懂事的女兒，爲何突然變得這樣凌厲。
他頹然收回手，知道這次是問不出來何氏的去處，只能靠自己慢慢查。
“爹，請你記住，我娘已經去了。”周念猜到他心裏想什麼，“屍身我已經連夜埋了，但願爹爹讓她心安。”
“什麼叫讓我記住，什麼叫讓她心安？”周珉突然轉身問，“你是我的女兒，你現在是在幫着外人？”
“爹，我是在幫你。”周念聲音溫和了些，“你應該明白。”
憑國公府的實力，查到何氏的去向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周念必須儘早斷了他的念頭，否則不知會惹出什麼大禍。
周珉自然是明白了，他猜測的沒錯，何氏當真是永遠離開他，去了那個她原本就該呆着的地方。
這輩子，他都只能當她已過世！
他再心有不甘又如何？
對抗不起皇權，何況她是爲了救他，心甘情願去的！
“念念，爹身子不適。”周珉的背突然變得佝僂下去，彷彿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這國公府，在你嫁人之前，且先替你娘管着，容後再議。”
“是，爹爹放心。”周念略微欠身，“女兒定不負所望。”
周珉緩緩頷首，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出屋門，又走出院門。
回頭看了眼，這個院子承載了他這麼多年所有的相思和天大的錯處，以後只怕是不會再來了。
“國公爺。”張氏瞧見他，立刻哭出聲來，“你可回來了，這些日子你可是在大理寺受了罪，妾身對不起國公爺！”
去了樂坊這種地方還能回來的，怕是隻有周家的家眷。
原本事情還沒有完全查清楚，家眷是不用去樂坊的，可當時太子昏了頭，就想給蕭靖塵難堪，便下了這個令。
在樂坊爲達官貴人唱跳，如今她們回來，名聲已毀，就怕周珉將她們趕出去。
周湘也跟着哭訴，在周珉面前跪下去。
只有沐柔遠遠跪着，不敢上前。
“爹爹。”周湘哽咽着道，“女兒已經盡力保護好自己，到了樂坊這幾日，從未出過門，沒有人知道。”
“是啊是啊。”張氏忙跟着附和，“湘兒她不敢出門，妾身與湘兒誓死維護國公府的名譽，還請國公爺明鑑！”
“我們在樂府待着，還想着怎麼救爹爹您。”周湘委屈地扁着嘴，“可大姐她，她躲在衛王府，只顧保全自己！”
張氏不說話了，擡眼看着周珉，留意着他的神情不怎麼愉悅，立刻得意地與周湘相視一笑。
這一路回來她們已經想好了，自己被拉去樂坊走了這一遭，周念也別想好過！
“她去衛王府又如何？”周珉緩緩道，“她是衛王妃，有王爺護着，總沒有敗壞國公府名聲！”
不等她說完，周珉便氣憤地道：“所以你們這是怪我牽連你們了？”
“妾身不敢！”張氏忙道：“妾身只是心疼國公爺，在大理寺這些日子，夫人和大小姐卻只顧自己，不曾想法子救你。”
聽她提起何氏，周珉更氣了：“隨意詆譭主母與嫡長女，杖責二十！”
“爹！”周湘驚呼，“娘爲了這個家籌銀子上下打點，被周念打得遍體鱗傷，傷還未好，不能再打了！”
周珉眼神微眯：“你們之前居然變賣家產？念念打得不錯，沒有直接杖斃，已經是她仁慈！打！”
他話音落地，侍衛們已經將她們母女拖去一旁杖責。
周珉心煩意亂，實在是不想再看到她們母女，便拂袖而去。
南園內，周念將他們方纔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周湘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卻還是沒有學乖，如果她能少說話，或許她們母女還能比現在過得好些。
只是，周珉將她們母女在南園門口打，這也是在敲打周念，讓她在他面前別那麼放肆。
周念明白他的意思，便沒有出去，聽着那板子一下下打在張氏身上，周湘哭得呼天搶地，順帶着將她罵了個狗血噴頭。
“小姐，就任由她這麼罵？”於嬤嬤蹙眉問，“奴婢可聽不下去！”
“無礙。”周念淡淡笑道，“罵兩句又不疼。”
於嬤嬤不解，什麼時候周念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周念勾脣笑道：“這些日子她們說在樂坊不曾出門，就真的沒有？若是有人找上門，你說爹爹會怎麼做？”
“明白了。”於嬤嬤恍然大悟，“大小姐高招！”
兩人正說着話，沐柔進了院子，有些懼怕地走過來跪下：“大小姐，還求您開恩，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讓妾身回來。”
瞧着沐柔，周念頓時覺得，張氏還不如她聰明，總是看不清形勢。
“你這不是已經回來了？”周念抿了口茶道，“你懷着孩子，別總是跪，對身子不好。”
“不，妾身玷污國公府名聲，該責罰。”沐柔扣頭，“還請大小姐重重懲罰！”
只有周念懲罰了她，她纔敢住進來，否則就這麼黑不提白不提，她以後都得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
“這不是你的錯。”周念將她扶起來，溫和勸慰，“這是國公府的劫難，如今都度過去了，事情自然會越來越好。”
“妾身看得清楚，我們能回來，全靠小姐不計前嫌。”沐柔紅着眼眶道，“小姐以後若有差遣，妾身定當赴湯蹈火。”
“你倒是個懂事的。”周念嘆息，“只可惜不是每個人都這麼懂事。”
沐柔讀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便道：“小姐，二小姐當時在樂坊，爲了出頭可是用盡全力，險些賣身給一商人，後來被張姨娘給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