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下弒父的大錯之後,第一個想到的竟然要去跟周念分享。
腳步和他的想法一致,很快就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周念在窗口站着,似乎就是在等他。
“周念,你知道嗎?”張嘯嘲諷似的笑起來,“我剛纔殺了我親爹!”
周唸的眼睛驀然瞪大了,雖然猜到了他會如何應對這次事情,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果斷,竟是絲毫猶豫都沒有。
“是不是覺得我瘋了?”張嘯看着她的腹部道,“雖然我很想做你爹,可我似乎不能了,你娘是個好姑娘。”
他好像是在跟她說話,卻更像是在喃喃自語,聲音很低。
周念不明白,他爲什麼會轉到自己的孩子,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腹部。
他的臉上、衣袖上,甚至殘留着張士兆尚未冷卻的血跡。
“別擔心,我不會傷害他。”張嘯扯出一個帶血的笑容,看起來詭異極了,“我畢生所願就是攻入上京,如今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你……”
他猶豫了片刻,似乎感覺到什麼,往屋頂看了眼,笑起來:“看來我是不用擔心你的,你走吧,離開這是非之地,去你想去的地方。”
周念此刻的疑惑很多,可想來想去,最終只是問:“爲什麼?”
“沒有原因。”張嘯聲音很輕,“從那日你跟我說,我是正常人開始,我就將你當做知己好友,雖然你來將軍府始終目的不純,但我信你那天的話是真誠的。”
他見識的人不少,說的話是否是真話,他還是分得清的。
“就因爲這樣?”周念知道他應該已經明白了她的目的,可她不明白,他爲什麼卻選擇放她走?
“就當我瘋了吧。”張嘯無所謂地道,“你走吧,我讓管家送你出去,只要離開了這條巷子,你去哪裏,再也沒有人會知道。”
看着她疑惑的眼睛,張嘯露出個略微溫暖的笑容:“你是想問,我爲什麼不將你留下來去威脅蕭靖塵?”
周念不語,只聽他接着道:“雖然我想要反叛,可這是男人的事,就該去戰場上解決,無論輸贏都是命,跟你這個女人,沒關係!”
說完,他深深看個眼周念,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又道:“如果我喜歡女人,那一定是你!”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院子。
周念看着她,陷入沉思之中,突然覺得,雖然他是敵人,卻也是個值得人尊敬的敵人。
兵者,詭道也。
她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情,畢竟蕭靖初投敵叛國,該死!
可這不妨礙她敬佩,張嘯這個對手!
張嘯離開後,果然如他所說,命管家帶着她出府。
“少將軍對少夫人,真是沒的說。”管家樂呵呵地道,“這種時候,首先想到的是將少夫人送去安全的地方,可見對您的用心。”
周念依舊沒有說話,她甚至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少將軍這麼多年,可從未哪個女子這樣貼心。”管家似乎也不管她是否開口,繼續喃喃地說着,“雖然衆人都覺得張家反叛,可少將軍真的是個極好的人……”
管家一路囉囉嗦嗦說了很多,甚至還提到了張嘯小時候的一些事情,說的眼中滿是慈祥。
這是一個看着張嘯長大的長輩,對他滿心的關愛。
說着說着,他們就到了將軍府外面,在巷子口,果然是已經給她準備好了馬車。
“少夫人,我就送你到這裏,我得回去陪着少將軍。”管家笑着道,“少夫人一路平安。”
看着他笑得漾開了的皺紋,周念終究是不忍,笑着說了句:“多謝管家,照顧好你們少將軍,這是給他備的藥,好好看着他喫下去。”
管家感恩戴德地將瓶子接住,將簾子放下來,吩咐車伕帶着她儘快離開。
上馬車時,周念就看出來,車伕已經換成了蕭靖塵的人。
馬車上不僅有厚厚的毯子,還有蕭靖塵總是習慣性地給他準備好的小零食。
她只是沉悶了一會兒,很快就因爲要見到蕭靖塵,而心情雀躍起來,喫着小零食,盼望着和他重逢。
馬車飛快地疾馳在小路上,小半個時辰後便到了如今蕭靖塵他們所在的地方。
看着周念回來,蕭悅立刻跑過來迎接:“之前對你說那麼難聽的話,沒記恨我吧?”
“姐姐說什麼呢?”周念扶着她的手下了馬車,“那不是我示意你說的,要記恨,也是記恨我自己。”
“說笑的,歡迎你回來。”蕭悅給了她個大.大的擁抱,“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每次分開你都會遇到危險,都是我保護不好你。”
“哪裏就危險了?”周念笑得十分明媚,“我這次在將軍府,喫得好睡得好,因爲我的醫術能救張嘯的命,他們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蕭悅攬着她的肩往這個略顯簡陋的院子走去,“蕭靖塵已經等你很久了,都要望眼欲穿,快進去吧。”
盛銘揚聽到聲音,上前爲她們兩人開門,並且對她們笑起來。
周念正要跟他說句話,蕭悅卻已經拽着她進了屋子,連餘光都沒賞給盛銘揚。
“他好像已經知道錯了。”周念勸道,“你們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說話?”
“他根本不是知道錯。”蕭悅卻不這麼認爲,“他只是覺得,以前總是圍着他轉的人,突然改了主意,覺得身邊空虛罷了。”
周念突然怔住,原本她也是這麼想的,沒想到蕭悅竟然也看得這樣透徹。
既然如此,她也就沒有必要去管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就是。
“念念。”蕭靖塵從裏屋走出來,一把就將她攬入懷中,“你終於回來了。”
“是張嘯放我離開。”周念低聲道,“我也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做。”
她這麼說的時候,臉頰埋入蕭靖塵的懷中。沒看到蕭悅不停地給她在使眼色,更沒看到蕭靖塵那張驀然變黑的臉。
“所以,你覺得他光明磊落。”蕭靖塵的聲音略帶寫些陰陽怪氣,“而我,只是個攪弄風雲,雙手染血,十分骯髒的人?”
知道他一直都心思敏感,沒想到竟然如此敏感。
周念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的神情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剛從龍潭虎穴中回來,你就這樣迎接我?”
“你方纔不是說,因爲張嘯,你在將軍府喫得好睡得好?”蕭靖塵冷聲道,“怎麼就龍潭虎穴了?”
周念突然甩開他的手,站得遠了些,雖然不明白他的陰陽怪氣到底爲何突然而來,但她就是很不舒服。
“我就是如此,以後也會如此,若是你受不了,即刻離開!”蕭靖塵說完,轉身就進了裏屋,打算將門關上。
可門關了一半,周念卻將用腳將門抵住,說了句:“蕭靖塵,無論你說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不會離開,你想要讓我走,做夢!”
她突然想明白了,如今張嘯和大越的戰爭,一觸即發,而蕭靖聞不肯給他們派兵增援,戶部也不會給糧草。
這一站,他們生死未卜!
所以,蕭靖塵這是想要在戰爭來臨之前,讓她離開,保她平安。
可她既然識破了他的想法,自然是不會離開的。
“蕭靖塵,我要與你……”周念堅決地道,“生死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