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的軍隊就像是奴隸般，被他的馬踩在腳下，踩成肉泥，血肉模糊地濺了一地。
看着這些士兵被如此作踐，周念略微蹙眉。
將士保家衛國，哪怕是馬革裹屍，那也是光榮的，卻不是死在馬蹄之下。
她看了眼初一，示意初一將那些俘虜都帶走。
突然感覺到馬蹄下面什麼都沒了，吳閣老看不見，便惱怒地問黑魅是怎麼回事。
周念卻搶先道：“閣老，已經到皇宮門口了，該下馬坐轎子。”
“不！”吳閣老卻擺手道，“老夫要騎着馬進去，將顧雲瑾踩在這馬蹄下，將他五馬分屍，挖去雙目，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周念不多言，任由他騎着馬進了皇宮，自己則帶着慕容芝蘭躲在後面。
“我要進去。”慕容芝蘭卻淡然道，“我得親眼看着仇人死！”
“此刻不是好時機！”周念卻道，“我們這麼容易就進了皇宮的大門，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我懷疑顧雲瑾在宮裏做了什麼手腳。”
她話音剛落，前面開路的士兵就有人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什麼人？”吳閣老對着城門上的人怒喝，“給老夫滾出來！”
所有人都定住腳步往城門上看去，只見顧雲瑾的貼身小廝拿着刀站在城門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老賊，你以爲你越過了城門，就真的能當皇帝了？”小廝笑得十分猖狂，搖了搖自己手上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我手上的，正是製作藥人的毒，若是我將這些藥全都撒下去，你手裏有多少解藥，來得及救你的命嗎？”
他說完，城門上居然又出現了衆多士兵，手裏全都拿着和他一樣的袋子。
城門下的將士們都見識過藥人的厲害，聽到他們手裏拿着的居然都是毒，個個都嚇得不知所措。
軍心立刻亂了，吳閣老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怕了，就滾出去，皇上還能給你一條全屍！”小廝怒吼，“否則，欺君罔上，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就在衆人都不知所措時，周念突然朗聲道：“你家主子在哪，帶我去見他，他要找的無非就是我，用我一個人，換這麼多人的性命，可好？”
“姐姐不可！”慕容芝蘭抓住她的手臂，“他恨透了你，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就連盛銘君，也一臉擔憂地看着周念，只是他沒有勸。
因爲他知道，只要是周念決定的事情，旁人勸不住。
果然，周念推開慕容芝蘭的手：“放心，保護好自己，我不會有事的，他奈何不了我。”
“可是，姐姐……”慕容芝蘭還要說什麼，卻瞧見她已經義無反顧地走出隊伍。
看到她，小廝猶豫了片刻，轉頭跟身後之人吩咐了幾句，城門上便陷入寂靜。
兩刻鐘後，小廝才城門上喊道：“好，皇上答應了，讓皇后一人去見他。”
初一頷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隱入隊伍中。
在這種時候，吳閣老手下的將士全都覺得是周念救了他們的性命。
所以，他們全都用敬佩的眼光，目送着周念跟着那小廝走了。
顧雲瑾就在距離這裏約摸一刻多鐘遠的地方，他們到時，小廝只是敲了敲門，便躬身退開。
顧雲瑾在屋內道：“進來吧。”
短短一月沒見，他的聲音便已經蒼老了許多，聽着似乎快要不久於人世。
周念推門緩緩進入，大殿到處漆黑一片，窗戶全都用黑色布遮住，透不進絲毫光芒。
她藉着門口微弱的光，看到顧雲瑾就坐在靠牆角的位置，頭手都無力地垂着。
“那些，都不是毒。”周念坐在一把椅子上，瞧着地上的顧雲瑾道，“不過是些麪粉。”
顧雲瑾緩緩擡起頭，盯着周念看了好一會兒，才陰陽怪氣地笑起來。
那些的確不是毒，皇城被圍了這麼久，他根本連藥材都沒有，哪裏來的毒？
所以，這不過是他做的最後的掙扎罷了。
“我就知道，瞞得住這天下所有的人，卻瞞不住你。”顧雲瑾笑得前仰後合，聲音也是斷斷續續，“既然如此，你還來做什麼？”
“你努力了這麼久，得到你想要的了嗎？”周念輕聲問，“背叛家門，背叛國門，你心裏始終都沒有一絲悔恨嗎？”
“悔恨？”顧雲瑾冷笑道，“我做這一切，不都是因爲你？若你當初肯嫁給我，我會安然做一個禁軍統領，做個得盛寵的富貴閒人，一輩子不愁喫喝，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
“你還是將自己的錯全都歸結於旁人？”周唸的目光如利刃般割過他的臉龐，“顧雲瑾，你可知道，我爲何會不同意與你成婚？”
“我這些日子，成宿成宿睡不着。”顧雲瑾的聲音突然變得悠然長遠，“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不是她，她那樣柔弱的女子，怎會做出這麼多事情，擁有這樣的手段？”
他與周念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都十分了解，可退婚的仇恨讓他矇蔽了雙眼，看不清楚眼前人。
這些日子，他走投無路，倒是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自己都做了什麼，又怎麼會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最終，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這一切的緣由，都歸咎於周唸的那場退婚。
可退婚時，她看他的眼神，分明和以前不一樣，沒有依賴，沒有柔弱，而是冷靜淡漠疏離。
他之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沒想到你竟猜出來了。”周念也不怕跟一個將死之人多說兩句，“對，我不是她，她已經在那個臘月，被狠心的張氏折磨致死了。”
“所以，你是借屍還魂？”顧雲瑾靜靜地看着她，眼裏有着從未有過的平靜，“你一心想攀高枝，卻不告訴我，讓我以爲她背叛了我們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