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們三人面前放着下酒菜，每人手裏都端着酒杯，靳北嫣驀然愣住了。
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皇后居然在自己的宮裏，飲酒？
“愣着做什麼，過來坐。”周念笑着道，“初一，給嫣公主倒杯果茶。”
靳北嫣踟躕片刻，走到周念身邊坐下，有些懵懵地問：“皇后姐姐，這是在喝酒嗎？”
“對啊，你以爲都像你娘那樣，老頑固？”蕭悅端起酒杯，沒好氣地一飲而盡，“剛回來就在宮裏鬧事，是嫌日子過得太好，沒有再靳國那般驚心動魄？”
蕭悅這段日子也聽說了，蕭葉嵐當初是和親去的靳國，只是做了個最低等的妃子。
她憑着長相，得靳國皇帝獨寵過一段日子。
後來生下靳北嫣之後，她性子就越發變得頑固不化，就是因爲這樣失了寵。
而且，靳國皇帝對她們母女不理不睬，任由其他的嬪妃對她們欺辱。
可以說，和周念當初在國公府的日子差不多。
自己過得不好，就見不得旁人過得好嗎？
剛回來就要鬧得上京城內雞犬不寧，若以後都是這樣，蕭悅覺得，還不如將她再送回靳國去。
蕭悅不怎麼好的語氣，讓靳北嫣的面色通紅起來。
靳北嫣忙起來躬身道：“今日讓皇后姐姐難堪了，都是我母親的不對，嫣兒是替母親來道歉的。”
“道歉？”蕭悅搶在周念前面冷笑道，“今天這種場面，你覺得一句道歉就能輕易了結？”
“是，嫣兒給姐姐賠罪。”靳北嫣直接跪下來，看到桌上的酒，直接端起來喝下去，嗆得重重咳起來。
周念要扶她起來，她卻不肯：“姐姐，是你教會我如何自尊自愛，讓我知道，女子也有另一種活法，可我母親她這幾十年來，一直生活在皇宮之中，她見識很小，衝撞了姐姐，嫣兒替她賠罪，還請姐姐不要記恨她。”
“沒事的。”周念抓住她的手腕溫聲道，“你先起來，這件事與你無關。”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她知道靳北嫣是個十分善良的姑娘，心思是有，但不那麼招人討厭，也並不是心思過於深沉之人。
所以，她倒是不介意身邊多出來這麼個妹妹。
只是，看蕭悅和蕭靖禾兩人的神情，分明是對靳北嫣十分戒備。
“今日你先回去。”周念勸道，“長公主的性子是頑固了些，咱們慢慢來，她總會改變的。”
“她不會的。”靳北嫣搖搖頭，“姐姐，我母親她就是個關在深宮裏一輩子的女子，她覺得男人就是她的天，女子都該恪守婦道，以前我也是這麼認爲的，直到遇到姐姐，才明白女子也可以活成另外的樣子。”
“所以呢，你現在演戲給誰看？”蕭悅又忍不住道，“想讓皇后原諒你，從而原諒長公主，好讓你們母女在上京過得好一些？”
“倒是比姑母有心機。”就連蕭靖禾都忍不住道，“只可惜，旁人也不是什麼都信你的。”
“嫣兒任由姐姐責罰。”靳北嫣匍匐在地，“還請姐姐不要手下留情。”
她都說到這裏了，蕭悅就要招手示意禁軍來將她拖出去打。
周念卻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過爲難靳北嫣。
蕭悅只好作罷，轉頭陪着蕭靖禾喝茶，不去看那個讓她生氣的人。
“起來吧。”周念淡淡道，“她是皇上的姑母，救過皇上的命，我看在這點上，暫時不會與她爲難，嫣兒，你不必擔心。”
“姐姐忘記那件事吧。”靳北嫣卻澀聲道，“母親仗着這個恩惠，纔會如此肆無忌憚，嫣兒也想將她在錯的路上拉回來。”
“好。”周念頷首，“忘記那件事，那就以後重來，若是下次她再鼓動朝臣污衊我，那我就只能出手懲戒。”
靳北嫣這才肯起來，感激地看着周念。
她看了眼旁邊與她有血緣關係的兩位表姐，她們卻都不想看見她，根本不正眼看她。
“幾位姐姐，嫣兒這就告退。”靳北嫣低着頭道，“嫣兒定會回去好好勸說母親，讓她安心在家裏休養身體。”
“初一，送公主出宮。”周念溫聲道，“務必將公主安全送回去。”
她眼中滿是羨慕地看着她們三人。
自小她就知道，自己是個爹不疼的孩子，在後宮沒少被人欺負。
她很想有自己的兄弟姐妹，所以當她知道蕭靖塵是她的表哥時，她真的很歡喜有了個哥哥。
如今看到周念她們的相處方式，她才知道，原來真的姐妹之間，可以如此輕鬆愉悅地相處，而不是像她母親那樣，總是板着臉。
依依不捨地從皇后宮中出來，就看到張炤在不遠處等着她。
“將軍怎麼還沒回去？”她有些詫異地問，“天色都這麼晚了。”
“哦，皇上吩咐臣保護公主，自然是看着公主安全回去。”張炤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公主請。”
瞧着這架勢，初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抿了抿脣，將笑意忍住。
“既然將軍送公主，奴婢就不去了。”初一躬身道，“勞將軍大駕。”
張炤衝她點了點頭，便示意靳北嫣跟他一同離開。
在她走過來時，他分明看到她眼中有淚水，強忍着委屈的模樣。
“怎麼，娘娘處罰你了？”他有些擔憂地問，“打你了？”
“沒有沒有！”靳北嫣慌忙擺手道，“皇后娘娘待我很好，是我覺得對不起姐姐，她待我那樣好，悉心教導我，我卻……”
說着，她又哽咽地說不下去，轉身用帕子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拭去。
“沒有就好。”張炤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這件事與你無關，娘娘最是明事理，不會怪你的。”
“將軍見過那麼多人的人，你可否告訴我，如何才能讓我母親改變？”靳北嫣盯着一雙紅彤彤的眼睛，靜靜地望着張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