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將軍大人，你一撒手去了，叫我可怎麼活啊！”
龐夫人抱着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正聲嘶力竭地哀哭着。
而一旁，龐家的子孫晚輩，也都守在周圍，一個個抹着眼淚。
“這……到底怎麼回事？！”
錦鯉沉聲問。
龐夫人抽泣着，說不出話來，只顫巍巍地將一封絕命書遞給了錦鯉。
錦鯉還沒打開看，肖榮父子也腳步沉沉地走了進來。
“丞相大人，龐炳死了，這是他的遺書。”
錦鯉雙手將絕命書呈了上去。
肖榮冷眼瞧着龐炳的屍體，還有哭泣的一家人，打開了那封書信。
信上，龐炳詳細說明了，自己夥同負責主理考場佈置的官員，一起進行舞弊。
他收受了很多考生的錢財，事後爲了保密，又將負責佈置考場的一干人等全部滅口。
唯獨漏掉了一個沈強，在事發之後也將其殺害。
過程中，他的屬下留下了證據。
他因爲害怕東窗事發，也自覺愧對朝廷與皇帝，無顏活在世上，所以服毒自殺，以死謝罪。
這份遺書，寫得很是詳細，交代完了關於科舉舞弊的一切。
而龐炳本人，已經一命嗚呼，很難再從他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來遲了一步啊……”
看完遺書後，肖榮沉重地閉了閉眼，將其摺疊好，轉身便要離去。
“大人，這顯然有蹊蹺，難道就這麼過去了？”
回丞相府的路上，錦鯉急切地問。
肖榮嘆息道：“事有蹊蹺，誰又不知呢？可人死如燈滅，還能如何？即便幕後真正的黑手留下了什麼線索，恐怕也很難找出實際的證據了。”
馬車上三個人都心知肚明，龐炳絕不是主導這次科舉舞弊的真兇。
因爲，龐炳乃是武將，對於科舉這套系統，並不十分熟悉。
想要買通佈置考場的官員、負責監考的官員，甚至拿到或者猜到考題，對於他而言，都十分困難。
而且龐炳爲人不夠聰明縝密，戰場上殺敵需要的勇氣倒是足夠，真想幹舞弊這等細膩的事，他是做不來的。
但那又如何呢？
龐炳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過，事情八成只能就此結案了。
“這個龐炳，人都要死了，也不肯替衛成澄清一下！”
錦鯉接受了真兇逃過的現實，又開始替自己的夫君擔憂。
龐炳的遺書當中，只提到不少考生都賄賂了自己，拿到了小抄。
但是，他沒有列出具體的名單，更沒有提及如今還在牢獄中的衛成。
肖正清安撫道：“錦鯉你別擔心，重要的是，皇上內心深處信任衛成。只要想替他證明清白，就總有法子可用。”
“也只能這樣想了。”
錦鯉悶悶地應了一聲，默默地點點頭。
龐炳科舉舞弊，畏罪自殺的消息，就這樣不脛而走。
第二日朝堂上，肖榮就將他的絕命書呈給了皇帝。
皇帝冷臉讀完，重重地將書信拍在雕龍大案上，怒聲咒罵：“好個龐炳！虧得朕這般信任倚重他，他卻做出此等喪盡天良的醜事來！”
畢竟，鄭爲民在朝中根基太深。
一旦動了他，就會引發朝局動盪，天下不安。
皇帝也怕麻煩，能安穩一日，便安穩一日。
可是，肖榮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句：“皇上，龐炳身爲武將，與負責科舉的那些官員並不熟識。只靠他一人，想必難以完成舞弊這等大罪。如若繼續深入調查，或許還可挖出他的黨羽，一併剷除。”
說完，他斜睨了鄭爲民一眼。
鄭爲民十分鎮定，只當沒有看到。
“肖丞相言之有理，但是武將也未必不與那些文官勾結嘛。現在朝廷正是多事之秋，今年大澇，還急等着用人治災。若是現在非要徹查，倒是會弄得人人自危，誰還有心思專注去救災呢？”
皇帝這話，算是一錘定音了。
肖榮自然不再多言，只拱手道：“皇上聖明。”
而一旁的鄭爲民，則悄然鬆了一口氣，那嘴角徹底地勾了起來。
皇帝沉聲宣佈了龐炳的罪孽，因他已經自殺，免於死刑，將屍體懸掛城樓示衆。
科舉舞弊乃是天大的罪過，龐家十四口人，全部株連。但念在龐炳曾經立下戰功，免去死罪，流放荒蠻之地。
鄭爲民聞言，卻拱手啓奏道：“皇上，據微臣所知，龐炳那些家眷，可不知是被他牽連。他那位夫人，剽悍貪婪，負責收斂錢財，乃是龐炳的同謀啊！至於他的兒子，也拿到了小抄，是舞弊一事的受益者，也應當從重處罰纔是。”
皇帝想了想，便點頭應下，改口道：“那就將龐家衆人全斬了。”
“皇上英明。”
鄭爲民拍起了馬屁。
肖榮聞言，只覺得膽寒。
那龐炳之所以自願赴死，恐怕是與鄭爲民達成了條件，八成是讓鄭爲民保護他的家小。
可是，鄭爲民非但不保護，反而將龐家人全都害死了。
果真是心如蛇蠍。
朝堂之上，肖榮不便多言，只轉而去提衛成的事。
他沒直接說衛成，而是迂迴啓奏道：“皇上，龐炳的遺書中，未曾交代賄賂他拿取小抄的都是何人。接下來，唯有將小抄內容與考生的試卷比對，與之吻合的，定爲作弊；與之迥然不同的，便是清白的。”
“有道理。”皇帝捋着鬍鬚點頭道，“等考卷閱完，朕親自來比對。”
肖榮一聽，便知道衛成是要沒事了。
畢竟，衛成絕無舞弊。
他的隔間內搜出的小抄，與他自己的試卷，必然不同。
加上是皇帝親自比對，絕對不可能再被冤枉了。
此次朝會就此結束。
下朝之後，肖榮一出大殿，肖正清和錦鯉就在馬車旁邊候着。
他正要將關乎衛成的事告知錦鯉，鄭爲民忽地走了過來。
“肖丞相，錦鯉娘子，老夫要提前說一聲恭喜了。”
鄭爲民皮笑肉不笑地說。
錦鯉看到他，便泛起一陣陣噁心。
舞弊，栽贓衛成，殺人滅口，嫁禍龐炳……
這個惡人奸臣，還有什麼壞事幹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