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裏的一句話簡直灼傷楚昭的眼,昭兒,你的存在就是爲了喚醒妹妹盼兒,只要盼兒沒醒,終其一生,你都會陷在這個魔咒裏,休想背離。
那一日,雪下得紛飛,楚昭昏迷那麼多日,終於醒來,燒也退了。
他站起來,臉上帶着脆弱的蒼白。
他披着一身紅的狐貂裘站在窗前,發直直披散到腰側,紅衣給他添了幾分妖和生氣。
幽狐將信遞給楚昭。
楚昭斂眸,若玉骨的指腹熟練的將信展開,看完只覺得胸口窒悶。
他嗤一聲,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老東西。
他都傷得那麼重了,他所謂的父親卻在信中絕口不提,只惦念着另一個孩子的安危。
就,連一句普通的問候都不肯施捨給他嗎?
楚盼楚盼,他心心念唸的都是楚盼。
他還在奢望什麼呢?奢望自己能像正常孩子那樣擁有溫暖的父愛?
呵。
楚昭將信攏在掌心,微用力,信,瞬間化爲粉劑。
楚昭伸手一揚,碎屑迎風飛。
楚昭妖惑的眼裏蓄滿陰沉,心情糟糕至極。
他摘了一朵瓶子裏的紅梅,走出院子,漫天雪色裏,手裏那抹嬌豔被襯得愈發的緋紅。
“本宮的傷如何了?”
“退燒了,但是因爲是天寒,傷口癒合得慢,恐怕還要休養一段時間。”
楚昭看着漫天雪花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蘇淺時的驚鴻一瞥。
那樣張揚明媚,只是站在那便會發光的女子,必定是集萬千寵愛長大的吧?
火紅的狐貂裘在漫天雪色裏是那麼的顯眼,楚昭伸手接了幾片雪花,因爲想起蘇淺,眼裏漸次染上些許溫柔。
蔻蔻。
多好聽的名字。
就連念她名字時捲起的脣舌,亦是令人開心的弧度。
漫天雪地裏,楚昭將手裏那朵梅花放在鼻下輕嗅。
灼豔的梅花襯得他的臉愈發的蒼白。
他忽然很想體會一下熱烈而坦蕩,毫不保留的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亦想,體會一下,被一個人熱烈的愛着和滿滿的在乎是什麼滋味。
他這些年一直在被忽視,被放逐,被苛待。
從未被任何人溫柔的維護和堅定的選擇。
累。
“冷辰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因爲昏迷的這些天,楚昭消瘦些許,可那近妖的容顏依然魅惑,桃花眼下那顆痣越發的顯,披着一身的紅還是那麼張揚讓人移不開眼睛。
“冷辰破了那個狐仙的詛咒,爲人爲策劃,真相已經在寧昭國傳開來,現在和那個叫燕厲的幕後之人劍拔弩張,那燕厲擁兵自重,恐會造反,兩人之間必有戰爭。”
楚昭抿了抿脣。
他暈迷的這些時日竟然發生了那麼多事嗎?
“準備一下,去寧城。”
他太想看到蘇淺了,太想看到置身光明的美好,讓他這個在泥潭沼澤掙扎的人生出瘋狂的妄想。
幽狐趕緊稟告,“燕厲的軍隊在遠山鎮,若兩軍開戰,依冷辰的性子必定會率兵前來攻打,屆時冷辰和蔻蔻姑娘必定會來遠山鎮,遠山鎮離長生鎮不遠,太子殿下還是先好生養傷罷。”
楚昭聽到蘇淺要來,臉上帶森寒之氣頓笑,笑了一下,笑及眼底。
“蔻蔻也要來麼?”
“嗯,蔻蔻姑娘和冷辰感情甚篤,傳出過完新年兩人便會完婚。”
幽狐不想自家太子殿下陷入一場明知不可得而爲之的暗戀裏,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而且依冷辰那霸道狠絕的性子,他那麼喜歡蔻蔻姑娘,絕對不允許旁人覬覦。
“完婚?”
呵。
心裏傳來窒悶感,楚昭咳了咳嗦,指腹將手上的梅花慢慢碾碎,白色的指尖沾了些紅色梅花的汁水。
喉嚨裏傳來腥甜之味,下一秒,一口猩紅的血綻放在雪地之上。
“太子殿下。”
幽狐心裏一慌,跑上去扶住楚昭。
何必呢,何必讓自己從一個死衚衕鑽到另一個死衚衕裏呢。
楚昭只是身子微躬,晃盪了一下。
他站直身體,拿雪白的帕子慢條斯理的將嘴角的那抹血跡擦去,這才淡淡出聲,“無妨。”
不就是吐一口血?
恰在此時,月華國公主月顏的信來了。
楚昭將信撕開,瞄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原本陰鬱的臉色頓時再次平和下來,眼裏菊着星星點點的笑意。
“惑心丹找到了。”
想不到這月顏公主對冷辰情根深中至此,那麼難尋的藥,她竟然那麼短時間就找到了。
冷辰。
你不是喜歡蔻蔻姑娘麼?
本太子倒是格外期待,若你服用了惑心丹,你對蔻蔻的愛意是否會減去分毫。
是不是也像旁的男子,沾染了這藥,便能將心中所愛忘記得徹底,再不會記起。
你對蔻蔻的愛意會不會如數轉移到月顏身上。
蔻蔻姑娘那麼烈的性子,若她親眼所見,她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將所有的愛意都給了旁的女子。
冷辰。
你覺得,蔻蔻姑娘還會嫁給你嗎?
“遊戲纔剛剛開始呢。給月顏透露冷辰會出現在邊境北地的消息。”
依月華國那善妒和佔有慾極強,有些瘋魔的的小公主的性子,她絕不會放過一點點有關冷辰的消息。
否則,那麼多年,她不會一直未挑駙馬,將全部心思放在關注冷辰身上。
冷辰,本太子對你也不錯呢。
那月華國的公主月顏,容貌亦是不俗,且是一國公主,與你堪稱絕配呢。
幽狐領命,趕緊下令。
“擺膳,多弄點補的膳食,本太子要養好身體,再出現在蔻蔻面前時還是那個溫潤冠玉的模樣,至於父皇那邊再來信,不必理會。”
他倦了。
若老東西把他逼急了,就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反正他對他不像一個父親,把他養在陰暗裏,讓他陷在泥潭和地獄裏。
不然,面對蔻蔻姑娘,他何須自卑和仰望?
寧昭國。
因爲有要攻打燕厲的計劃,冷辰自然要做好周密的部署,對於燕北敖,他剛想去深察,噬魂便帶來了消息。
“王爺,燕北敖帶來了和燕厲有關的消息。”
冷辰掀眼,接過噬魂手裏的信件。
他倒是沒想到,燕北敖會要求直接面見他。
他眸光閃了閃,披了一件大氅,“去燕王府,會一會燕北敖。”
說實話,前段時間,冷辰是不待見燕北敖的,因爲之前他查到過燕北敖死有異心,和突厥那邊有聯繫。
再加上自己當時假死,這燕北敖亦給他動了手腳的,但是這段時間查到他老實本分得很,有時候還給他透露邊境佈防圖的相關消息。
所以冷辰覺得該去會會這個燕北敖。
畢竟一起長大,當時亦是把他真心當親兄弟看的,若他沒有異心,幾兄弟合力,簡直無敵。
冷辰到燕府時,燕北敖正披着月白的棉氅站在窗前,長久的凝視着窗外。
看到冷辰進來,破天荒給他行了一禮,“王爺來了。”
冷辰抿抿脣,裹進了外面的寒和風,嗯一聲,便再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