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晉中哈哈大笑，似乎好久沒這麼暢快的笑過。
林秀推開木門，身上的衣服全是破洞，像個活濟公一般。
“剛去完敘利亞？”他看着林秀這幅造型，忍俊不禁。
“全性打到門前來，您還這麼開心。”
林秀尷尬掃掃自己身上的土塵，好在自己的褲襠沒事，上衣也有貼身的鐵皮胸甲擋着。
沒有這幾層布，被人看見以爲什麼癡漢少年夜闖老爺爺寢室，欲圖謀不軌。
這樣的標題在如今自媒體可謂是相當吸引眼球。
“全性那幫孽畜十分可恨，聽老陸說，你殺了不少全性妖人，得好好表揚纔是。”
田晉中還是有在關注局勢，只可惜身體上的殘缺讓他只能在這屋子裏待着。
“這是我應該做的，田老口渴嗎？我給您倒杯茶。”
林秀邊客氣着說，邊找茶具在哪，惹得田晉中臉色一黑。
“好小子，我這手怎麼喝茶？你找我尋開心來着？”
林秀看他努力動動自己的肩膀，沉默片刻。
雖說是開玩笑，但他剛纔確實忘了，這田老沒手。
田晉中四肢全斷，好在這麼多年也算是看開，不會再尋短見，更像是接受現在的自己。
“你找我不是來閒聊的吧？畢竟你這麼忙。”
見林秀沉默，本來有點來氣，想想也就作罷。
田晉中也懂，林秀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能忽略，可見現在的他並非來陪他老人家最後一程，而是有事找他。
“確實有點忙，但田老是前輩，理應尊重，沒想到聊沒兩句就惹您不開心了。”
林秀苦笑，田晉中一直是他最敬佩的人物，沒有之一。
一位守口如瓶的人在這世界上無比難得，答應下來的事，即使渾身殘疾也絕不食言。
在得知自己會說夢話時，更是選擇不睡覺，這一選擇，就是幾十年，究竟是依靠着什麼意念才能做到？
如今林秀見到真人，心裏更是敬佩不已，因爲眼前的田晉中哪有半點癲狂頹廢的模樣。
怡然自得，不懂的都當他真是不思眠。
他就像是一位普通到極致的殘疾老頭，四肢盡廢仍然暢快議論天下蒼生的人物。
給人的印象從來都是幽默風趣，笑口常開。
“不會，你能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我已經很開心，但你也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要是想讓我幫忙，可能是白跑一趟咯。”
田晉中瞧瞧雙袖平整空蕩，像是在告訴林秀，有事別找我，我就是個打醬油的。
“田老又拿我尋開心，身爲小輩不敢要您幫忙，我來幫您還差不多。”
林秀特地將雙手往身後藏一藏。
“幫個鬼，你能不要在龍虎山找事就算是幫忙了，先前呂家那小子是你叫來的吧。”
田晉中看到林秀的動作，惹得他又氣又想笑。
他說的呂家小子就是呂恭。
在全性上山的消息還沒傳進龍虎山耳朵裏時，呂恭就已經來找過他。
在看到呂家明魂術的時候，田晉中確實有些驚訝，可也看得出來，這不過是雙全手的其中一部分而已，算不上什麼。
“我這真是雙全手麼？”
這是呂恭提出的問題。
八絕技在他們這一輩裏算不得什麼天大的祕密，可在這些小輩裏卻是十分難以得知，沒點後臺甚至查不到八絕技三個字。
又豈敢妄想知道八絕技的具體招式。
這也是爲什麼當時讓張楚嵐知道八絕技的全部名稱是有多難得。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田晉中三兩下就套出他的信息從何而來。
原本他想隨便打發呂恭走，呂家將雙全手砍去大部分，還特地更名爲明魂術，顯然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它原本的面貌。
不額外惹是生非，這是田晉中用身體換來的寶貴知識。
可當他套出林秀二字時，卻改變想法。
因爲在呂恭之前，老天師就來找過他。
當時有意無意，老天師繞着彎子提起林秀。
這是田晉中很少見的畫面，老天師罕見會繞彎子來耍嘴皮，就因爲林秀這個小子，當時張楚嵐被爆出來時他都沒有這樣的反應。
具老天師描述，林秀是一位和張楚嵐一樣擁有強悍絕技的人，卻沒有張楚嵐這樣的出身，換句話說就是毫無任何背景可以幫助到他。
當時老天師開玩笑的語氣說，林秀那小子說他會死一位朋友。
兩人就繞着這個話題耍，最後兩人都覺得還是老陸的機率大些，畢竟他一根筋的腦子，再加上那時候全性在龍虎山已經開始活躍。
他的可能性確實大。
只是田晉中在猜老陸時，心裏卻不這麼想，他的心總有一種渴望。
說不清楚的渴望。
渴望一次長眠。
所以雖然不知道林秀在謀劃什麼把戲，田晉中不想影響林秀的計劃，甚至他有點期待。
“您說呂家呂恭呀，我只是告訴他不用貪圖張楚嵐的炁體源流，他自己也有八絕技，好讓張楚嵐少個敵人，對於天師府來說算是一件好事。”
林秀說假話不打草稿，田晉中就是聽出來，也沒辦法吐槽，還真如林秀說的那樣，無論如何，呂恭是不會再惦記張楚嵐身上的炁體源流。
畢竟相比於從未接觸過的八絕技，還是自己練了小半輩子的雙全手有用。
“那我還得謝謝你，沒想到你還挺熱心腸，活命的同時不忘幫我們一把。”
田晉中這句活命將話題糾正回來。
他是在告訴林秀，沒人信你會有這般好心，但不是說你陰險狡詐，也不是說你爲人不好。
僅僅是告訴林秀，你忙着活命，哪會有閒工夫管這種雞毛蒜皮的事。
林秀自然也聽出他這句話的用意。
令田晉中沒想到的是，林秀明明聽出用意，卻還繼續將話接下去說：
“田老說的對，我確實是熱心腸，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同爲天涯淪落人，我怎會看着他受苦！”
“屁話說完了？”田晉中無語。
“所以我也不能看着您受苦。”林秀再說。
田晉中安靜看着他，這一刻，他第一次這麼想聽一個人說下去。
“我來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