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晉中一副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爲林秀來逗他玩的樣子。
林秀也不着急,往門檻一坐笑說:
“田老真是裝糊塗的高手。”
“哦?”田晉中願聞其詳。
“將大忙說成沒什麼忙,因爲我已經來了,所以這個忙已經幫完了,您現在裝糊塗,倒是省得事後還欠個債投胎。”
其實林秀來不來,田晉中都得死,只是這麼一說,反倒更像是他在旁出謀劃策。
田晉中沉默不語,臉上倒是有些笑意,他想看看林秀會怎麼解決,今天是他最後一天,卻也是他最放鬆的一天。
“您不思眠這件事,老天師真的不知道緣故麼?說來奇怪,他那麼大能的人,竟然不知道自己這位師弟精神疲憊,幾十年未眠。”
田晉中臉色開始沒那麼好看,他本以爲林秀不過是來殺他,以引起龍虎山大亂,現在看來,並非那麼簡單。
“田老,我並不是挑撥離間,我只是想不通,可我今兒見您,發現您就沒有這樣的疑惑。”
林秀靠着門檻,運炁稍稍恢復體力,只是這運炁的方式太過於基礎,田晉中都差點忍不住要指點兩下。
“因爲您會裝,您裝您不思眠,您裝您樂天派,您裝已經看開世界,您甚至裝糊塗,糊塗到不知道老天師爲什麼幾十年來不知道您是裝的。”
說到這裏,林秀眼裏盡是惋惜。
“我不知道你說什麼屁話。”
一扯到不思眠,田晉中心裏就已經升起防線,守了幾十年的祕密,他不可能被三言兩語套出來。
林秀的目的也不是所謂的祕密。
“您是我最敬佩的人,我也不可能來套您守了幾十年的事,我就是想最後問問您。”
“您到死,都不想問老天師一句,到底想您活,還是想您死麼?”
話已經落地幾分鐘,田晉中仍是一句不吭。
林秀沒有催促,因爲田晉中的心已經開始動搖,所以林秀不需要他能給出自己答案。
關於這件事,林秀只是不甘,爲什麼田晉中的死,就像浮毛,輕輕在羅天大醮上一點,激起少許波紋,就翻了篇。
老天師下山滅全性,究竟是出於爲田晉中復仇,還是彌補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心結?
在林秀看來,他和自己很像,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便孤身一人,而田老在得知那個祕密後,一樣如此。
“你怎麼好像對我很瞭解,不,你好像對所有的事情都很瞭解。”
田晉中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只是十九歲的模樣,與自己對話一點年齡隔閡都沒有產生。
“算不得了解,只是碰巧知道點事,好了,這些事我就跟您說而已,畢竟你這個忙不是我親手幫,隨後我還會幫你報仇。”
林秀拍拍屁股,身體大致上也恢復得差不多。
“你真是個怪人,不會是未來穿越回來的吧?我也看過一點小說的。”
田晉中吐槽後,又有些欲言又止,彷彿有什麼話不太好自己開口。
“您是想問,陸瑾前輩那邊有沒有危險吧?”
林秀看穿他藏於口中的話。
“他有,要是老天師來救您,死的就是他,你們註定得掛一個。”
林秀實話實說,即使自己毀掉九龍子,面對四張狂中竇梅和高寧的埋伏,他拼死也只能與他們同歸於盡,不可能活着出來。
所以林秀說老天師會死一位朋友,並非是暗示老天師救田晉中,而是將兩者放在他面前,他會選哪個。
如果他選田晉中,林秀的計劃確實會受阻,可那又如何?
林秀就是想看看,老天師心裏究竟怎麼想。
“謝謝。”
田晉中沒有再回避,在林秀面前,他好似什麼都不需要遮掩,就像赤裸着在林秀面前。
“別謝太早,畢竟您守這麼久的祕密最後還是得公佈於衆,當然您也逃不掉。”
林秀的話他早有預料,倒也沒怎麼喫驚。
當林秀說不是他動手的時候,田晉中就知道,必定是有人奔着他的祕密來,而這個人可以不需要他動口就能取到想要的東西。
讓呂恭來找他也是一層暗示。
“那也得謝謝你,有些事如果沒你說出來,我可能到死都會藏着。”
林秀看着他再次露出笑容,這次顯得比以往的都要真誠的多。
他在這一刻似乎已經決定,但這些話並不打算告訴林秀,因爲說了也沒用,通過林秀的嘴傳達出去會缺點味。
還有更合適的人選,這個人選在自己臨死前一定會出現。
他會有這麼強烈的預感,完全來自於林秀。
林秀就好像是他人生終點時出現的精靈,可以實現他全部願望,這小小的一句話,他會讓最合適的人選出現在自己面前。
儘管他也知道,林秀在其中可能連順水推舟都沒有做到,只是將要發生的事提前說出來罷了。
“好,我現在就算不裝糊塗,你這個人情我也還不了呀,你瞧我都快死了。”
田晉中再次擺擺肩膀,十分幽默。
儘管林秀只是提前說,卻也解開他的心結。
聽到田晉中親口這麼說,林秀才開口道:
“您有,我就是想讓你傳句話。”
面對田晉中,林秀不像先前對其他人一樣算計,而是明擺着告訴他,若他執意與先前持一樣的想法,林秀不會爲難他,也不需要他傳話。
或許會讓林秀白跑一趟,但也是值得。
因爲那人是田老。
林秀的尊敬由內到外,田晉中看得出來,正是因爲看出來,所以也心疼。
“你說吧,儘量幫你傳達到位。”
“呂良,甲申之亂的謎有趣,呂家的謎也不賴,你別急着下山,我會找你,屆時我們一起在龍虎山看出好戲。”
聽到林秀說出甲申之亂時,田晉中才百分百明白,他真的什麼都知道。
“哈哈哈哈,你這話就好像親口對那什麼呂良說的一樣。”
田晉中笑得自在,林秀依舊面無表情,緩緩說:
“就是親口對他說,還望您對這段記憶別守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