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沒準真守不住呢。”

    田晉中微微往後靠,原本他想着能用毅力擋一擋呂家的雙全手,現在聽到林秀的意思,顯然是不管用。

    雖說他不知道眼前這位少年哪裏來的那麼多情報,甚至遠超卜卦的預知未來的能力。

    他不會問,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祕密,儘管他知道,林秀和他一樣,想有一個可以猜透他心思,並明面跟他說出來。

    藉此來傾訴,排掉所有堆在他心裏的稻草,好讓他這隻駱駝可以晚一點倒下。

    但不行,田晉中知道他在林秀心中,是一位可以這麼做的人物。

    但不行,也不能。

    他看着眼前的林秀,明白此刻的林秀不能鬆懈,就和老天師當時想的一樣,若這時候他真的將神經鬆懈,只怕活不出這個龍虎山。

    他拼盡全力,攪弄風雲也不過是爲了活命,他有什麼理由站在聖人的地位告訴林秀可以休息?

    “唉,我要是不殘疾,或許就能收你接我衣鉢,授你功法,剛纔看你運炁,真是真正意義上的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田晉中沒想到,自己這輩子走到頭,在最後一刻產生第一次收徒的念頭。

    撲通。

    迴應他的,是單膝跪地。

    “林秀不敢有這等妄想,我雙手以及我今天所做的所有事,都配不上田老的弟子之位。”

    田晉中欣慰,眼前的孩子在他第一眼見面時,還是那個在比試場上耍帥裝逼的二愣子。

    現在再次見面,純潔的心已經被種種算計抹得渾濁,這股渾濁就跟張靈玉的水髒雷一樣,不要去怨,也不要去否定自己。

    就算自己是狗,是垃圾,是人人都可以踩死的蟲子,也要接受自己。

    沒有什麼本質清純,髒了就是髒了。

    “叫我聲師父,我就傳你些煉炁功法吧。”

    田晉中開口,這是林秀最需要的東西。

    “這麼多年沒動過手,要說教你什麼陽五雷陰五雷,都不現實,沒準我都忘得七七八八,教出來不如懷義教的好呢。”

    “倒是一些基礎功和那金光咒,我好歹是天師府有頭有臉的人,這些絕對忘不了,保準專業,可以教一下你。”

    啪

    林秀響頭落地道:

    “謝師父。”

    “別謝太早,在天師府,我也算得上是一人之下,總得設計點考覈,不然太便宜你小子。”

    林秀:...

    他有理由相信,田老就是專門爲了將先前林秀那句別謝太早換回來的。

    “就這麼定了,我會給到呂良,親身教學的記憶,你就想盡辦法找到他,得不到可別怪我咯。”

    田晉中像是想到一記妙招,臉上盡是嘚瑟。

    可...

    這算什麼考覈。

    林秀早就說過那句傳話,無論有沒有功法,他都會找到呂良。

    這簡直是白送給他的。

    “師父,我入不了天師府,這您是知道的,您現在給我,恐怕...”

    林秀說出自己的顧慮,這金光咒是天師府的標誌,若自己修煉金光咒,豈不是頂着天師府的名頭?

    “你論身份,還是論關於炁的天賦,甚至是論你的所作所爲。”

    “都不配踏進天師府。”

    田晉中如實說。

    “可我乃天師府一人之下的地位,連傳給誰,我都得遵從世俗的標準麼?”

    田晉中話中傲氣,笑說:

    “你將來要麼福澤一方,要麼霍亂天下,可老爺子我,也想任性一回。”

    “你別把天師府給拆沒了就行,然後今後就打着我田晉中大弟子的名號。”

    “禍害去吧!”

    林秀呆呆看着眼前的田老,他話裏盡是寵溺,與對自己弟子的偏愛。

    兩人今夜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對談,一切都是第一次。

    一面的感情似乎超越日積月累,就好像在幾百年前,他們曾促膝長談。

    又或許是期待有這麼一天,不可能出現的一天。

    兩人相視無言。

    彼此之間不再說話,林秀轉身就走。

    木門林秀沒有關上,屋子裏面只剩下田晉中,隔着門往外望,外邊已經火光四起,打打殺殺的聲音吵遍天,卻剛剛好到田晉中這邊時沒有聲響。

    這片刻的安靜只留下他一人享用。

    那位少年已經離去。

    “師叔!師叔!”

    過了多久,田晉中沒去記,再回過神來,榮山已經一邊喊着師叔,一邊朝自己奔來,跟在榮山身後還有一位小隻的弟子小羽。

    “這門怎麼開了?師叔您沒事吧?那幫全性妖人將山上攪得一團亂,師傅怕您這有事,託我來保護您。”

    榮山粗中有細,瞧見這門開着,有些不對勁。

    一般他有事都會喚他們這些小輩來幫忙,幫完自然會把門帶上。

    不過見自己師叔沒事,他也沒往心裏去,這只是一個小細節,重點還是全性妖人上山引起的騷亂。

    “我們的客人都沒事吧?”田老問。

    “沒事沒事,大部分人都被妥當安排下山,還有一些見義勇爲的兄弟替我們一同對抗全性呢。”

    榮山拍拍胸膛,這件事情他們這些小輩也都注意到,沒讓他老人家費心。

    “那就好,現在戰況如何?”

    “戰況...嘿嘿,榮山也不知道,師傅安排我來您這,我馬不停蹄就過來了。”

    榮山尷尬撓撓腦袋,雖然他十分想要上前線打全性妖人,但師傅的命令更重要。

    小羽就更不必說,到現在人還是瑟瑟發抖,只得在這裏保佑師爺師叔們都可以平安打敗全性。

    “你要想去就去嘛,你看我這裏安靜得很,那幫孽畜來我這破地方可沒什麼好處。”

    田老看出他好戰的渴望。

    榮山雖然心裏想,但依舊堅持師傅之命爲大,這些事應當分清,不能因爲一時好戰而抗命。

    田老也不多加勸說,畢竟他明白,榮山終究會離開。

    原先與榮山和小慶並沒有多少話說,現在變得健談,三人聊到夜色又深了幾分。

    門外才傳來第一聲打擾。

    踏踏蹋的腳步聲讓三人注意力都轉向門外。

    啪

    小慶子破門而進,臉上掛着兩道淚痕,眼眶裏還藏着不少淚水,一邊哭一邊喊着:

    “田太師爺!榮山師爺!”

    “天師府!天師府快被全性妖人給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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