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慶已經將這句話說出口數分鐘,空氣中似乎還瀰漫着迴音。
迴音聲聲敲入所有人的心底。
他爲什麼該死,沒人知道。
他死後,人們眼中關於他爲什麼該死的祕密,只有龔慶與老天師知道。
有人看向龔慶,有人看向老天師。
龔慶說完直直盯着老天師,這段話若如他猜想那般,那田晉中的死,是多方人物希望的結果。
林秀希望他死,因爲他死後就沒人知道,關於他這個徒弟的年份。
龔慶希望他死,因爲這樣就可以將二太師爺解脫。
他自己希望自己死,因爲這樣就可以不用再受罪。
現在,老天師也希望他死。
沒人爲他如何而活作準備,大家都盼着田老死去。
老天師眼睛盯着林秀,眼裏閃過將他當場殺之的衝動。
好在忍下來了,畢竟自己早就想到這小兔崽子會損自己。
外加上也太遲了。
老天師這麼多年來,頭次感受到無力感。
自己在巔峯站得太久,久到已經忽略掉那些一腳可以踩死的蟲子。
原來那些蟲子奮力反擊,真的可以撼動自己的腳跟。
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會因爲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個操作改變。
在一開始,林秀就精心佈置了這一場鬧劇。
林秀從原先人們眼中那位不孝子徒,變成了現在爲了師父伸張正義的弟子。
從此刻開始,沒人會在意他的過去。
他林秀將以全新的身份面臨人世。
“這就是你的目的麼?”
老天師冷聲問,他產生了第一個後悔的念頭。
後悔當初自己放過了林秀,還特麼因爲自己好奇,想看看他會利用自己做什麼文章。
這個後悔只閃過一念,因爲即便重新來過,他也不能下殺手。
作爲天師府的天師,他不能輕易殺死一個人。
再說,自己之所以會遭受這樣的變故,還不是咎由自取?
在林秀當時提醒他時,其實田晉中的身影早就在他心裏閃過。
只是他忽略了,爲什麼會忽略,恐怕就如大家猜想的那樣。
自己已經不想師弟再受委屈了。
趁着這次機會安息吧。
“什麼目的?我是爲師父討一個公道,他活了這麼多年,沒想到大家都是盼着他死。”
林秀冷哼,臉上盡是失去師父的痛苦之情。
這份演技發自內心,不明真相的大家都被林秀震懾到。
一個名門棄子如今站在天師府門前,直指天師,質問天師。
冒着不怕死的態度,只爲給他師父討一個公道。
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劇情,沒人糾結他的佈局,大家更願意相信自己所想的劇情:
林秀是田晉中多年來在外逃生的徒弟,如今修行有成,參與羅天大醮一求靠獲得第一名來重回師門。
來替自己的師父爭口氣。
結果卻飽受阻攔,甚至連大賽都沒辦法參與。
直到師父死去,都沒能看到自己的徒弟重回天師府。
這也是現在大家正在討論的劇情。
彷彿真相就如他們說的那樣。
楚嵐看着這一幕,發自內心的寒意侵襲而來。
“我們公司真的要跟這樣的人爲敵麼?”
強的永遠不是那些武功高強的人。
而是玩弄人心,僅憑一人就能攪動風雲的智將。
“僅憑一人,就能將天師府的老天師威嚴受損,威望大降,這樣的人,我們公司真的有資格去‘保護’他嗎?”
楚嵐產生恐懼,百年天師的威望活不過他佈局一天。
這小小的哪都通,又能擋下他幾步呢?
這一步,老天師必須要接。
而且只能按照林秀所想的那樣去接。
“你是田晉中的弟子,不是天師府的弟子。”
老天師不得不說,林秀與天師府扯上關係,就是爲了與天師府斷絕關係。
這話若不是他說,受損的就是整個天師府。
只有他親口說出,才只有他老天師一人受傷。
所有人被老天師這句話驚到。
田晉中是天師府的人,可他的弟子卻不是天師府的弟子。
這無疑是將那羣人所猜想的劇情更加穩固了幾分。
林秀在別人眼中,已經是傷心欲絕。
在楚嵐和老天師等人眼裏,他笑得猙獰。
“我只是田晉中的弟子,天師府的所作所爲,令我唾棄,可我終究是一人,沒人信我。”
全場一片譁然。
“是啊,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弟子和一個兇手,說再多,也不過是一人之詞。”
“天師府出這樣的醜聞已經算是頭等大事了,你還想石錘?”
“老天師被人指着鼻子罵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事情了,肯定不是真的。”
“對,那是他的師弟,他怎會盼着自己師弟去死?”
“都只是他一個人在說。”
徐三見了也說:
“他無門無派,即便現在有天師府的加持,也只是一個人,天師府沒人向着他。”
徐三說完,就看到楚嵐睜大雙眼,額頭幾滴冷汗滑到下巴處。
“千萬別,他難不成,難不成不僅僅利用了天師府?”
楚嵐瘋了,他懷疑林秀也瘋了。
短短一天不到的時間,不休不眠的林秀究竟做了什麼。
他不是感到好奇,而是感到恐怖。
“所以。”
林秀就如楚嵐所想,兩字壓住了所有人的議論聲。
“我將以與天師一樣對等的身份,來爲師父爭口氣!”
全場寂靜,一時間全都忘了該如何發聲。
與天師一樣對等身份?那是什麼身份?
天師之位可以稱得上是正一門最高的職位。
無人能及。
他小小年紀,又有什麼資格說出這句話?
陸瑾聽了這話,心跳變得更快,他想到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陸玲瓏呆呆望着林秀,在她眼裏,林秀正在做一件很帥的事。
他一人爬到這個頂點,沒有人向着他。
所有人都是他的敵人,他所行之事又是正義。
所有人都被林秀這通發言震懾到。
在連風吹草動都聽得一清二楚的環境裏,傳來踏踏踏的腳步聲。
這步伐焦急,踏得大家都心煩,以至於大家都看向上山路上。
一個道士正氣喘吁吁的向大家跑來。
邊跑邊喊着:
“全性!全性又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