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澎湃的人也會在這種時刻變得沉默寡言。
隨着一併變得安靜，冰冷的，還有老孟的身體。
一坐一站的兩人望着老孟，久久沒有啃聲。
“我做錯了嗎？”陳朵問。
“不知道，他自認爲對你很好。”
林秀沒有給出準確答案，這個問題本來就沒有解答。
或許在某一天，她在同樣的夜裏經過一片湖面，風吹起波瀾時，她會忽然醒悟。
原來，他之所以沒問過自己，是因爲自己無知啊。
可現在的陳朵，並不知道什麼樣纔算知。
短時間內，林秀教不會，他不是老師。
也不能教會，因爲陳朵還有大作用。
陳朵雙手像是摘起一個碩大的蘋果一樣，捧起老孟的頭。
注視着無神的瞳孔，死後，老孟的臉還殘留一絲笑意。
好像夢見了有趣的事。
“好痛。”陳朵說。
“應該的。”
林秀看着她背面，像是因爲玩耍摔碎杯子，支楞在原地的小孩。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私，導致傷害了別人。
當然，自私兩個字，她不理解。
陳朵指了指自己的心，側過臉問林秀：
“我是指這裏痛，廖叔那時候也是，我覺得這裏痛，是不是我的病加重了。”
蠱身聖童在現代社會，是一種病，她一直覺得自己感到的一切不適，都來源於這個。
“他的身體越來越涼了，是他現在在走的路，很冷吧？”
像是詢問，更像是自言自語。
“如果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失敗了，我就去陪他走完接下來的路吧。”
陳朵又做了一個決定。
林秀一樣沒有接話，現在不需要接話，他這一步已經做完。
而且，陳朵非但不會責怪他，反倒會感激他。
果不其然，陳朵對林秀說道：
“謝謝你，沒有你，我不會知道原來情緒有這麼多種，而我真的可以擁有。”
看得出，她對林秀越來越依賴了。
這種依賴不同於廖忠也不同於馬仙洪。
而是那種，知道跟着他，自己準能開心，獲得好處。
無論其他任何人，給她的都是基本的生存技能，馬仙洪也只是滿足她活着後，最基本的精神需求。
林秀卻給她搭建了從不敢奢望的世界，帶她瞭解更多想要卻因爲從未見過而表達不出來的東西。
一個真愛，而只能每天用粗劣的詞彙發短信尬聊的窮小子，比不過另一個假愛，卻能帶她看遍全世界浪漫景色的男孩。
因爲懵懂時的女孩，分不清真僞。
話又說回來，精神上的愛真的就能比過現實中的給予麼。
憑什麼因爲他精神付出真心，就能讓女孩放棄全世界的美好，做他的窮女友呢。
老孟和廖忠敗在，自以爲是，又不願意付出時間來了解她。
陳朵看夠了，她站起身來，或許她認爲，就是因爲看着，所以心才痛，只要不看就好了。
“接下來，我要去哪裏領獎勵？”
陳朵想，自己做完那個娃娃了，該是領取獎勵的時候。
林秀笑道：
“快了，很快了，你可以多陪陪老孟。”
“晚些時候，再上山找馬仙洪，我會在那裏出現，到時候直接領取，不用去太早，我沒那麼快到。”
陳朵問：
“我聽馮寶寶說，他們要和馬仙洪打起來，我要不要幫他？”
“你說的他是指哪邊？”
林秀還是問個清楚，畢竟老孟剛死。
“馬仙洪啊，他才一個人，那些臨時工都很厲害的，不比老孟差。”
陳朵這麼說，林秀回答：
“不知道你，愛幫不幫的，看你心情。”
她想了想，坐在地上。
不過這次沒有面朝老孟，而是和老孟同向並排坐，看着和他一樣的景色。
林秀無聲離開，獨留今夜最奢侈的寧靜給兩人。
在遠處，高寧在迷迷糊糊中睜眼。
這段時間，他渾身似乎被白蟻撕咬，又冷又熱。
就連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加劇身體的疼痛。
不想活，他想痛快的死去。
好幾次想要自殺。
可做不到，老孟連同他的行動能力都一併剝離。
直至現在，才慢慢消退。
肺部吸進去的氣不再像刀片一樣刮裂他的內臟。
“這能力未免，太變態了吧。”
高寧蒼白無力，卻也暗自慶幸。
看着掌門走遠，也知道是掌門救了自己一命。
雖然苦，至少活下來了。
就是這份能力，太逆天。
高寧怎麼都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人能開發出這等能力，好在相對應的，要的精力和時間多。
否則給老孟更多空餘的時間精通體術，只怕那一絕頂，雙豪傑的豪傑，該換個人了。
“多謝掌門。”
高寧近乎沒有聲音，但還是謝過林秀。
他總覺得，以林秀的實力，聽得到的。
這裏的清閒，襯托出碧遊村村口的熱鬧。
時不時火光四起，五顏六色的炁如煙花般在村口綻放。
打打殺殺的吶喊打破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教主！有妖怪衝進來了！”
“什麼妖怪，那都是仙爺，我們出馬仙就是帶着仙爺們來殺那林秀魔頭，剷除邪教碧遊村的。”
東北出馬仙——鄧有才，大聲笑道。
寸頭笑臉，項戴金鍊，手勢動作略顯老鼠般。
張坤氣道：“你這也叫仙爺？賊眉鼠眼。”
“敢對我灰仙不敬，找死！”
說罷，兩人打鬥即可展開。
“教主！少林寺也來人了！”
“教主！吸古閣攻進來了！”
...
馬仙洪聽着對講機裏彙報的情況，臉色已經黑到極點。
在先前已經被提醒過，自己這麼做必定會讓各大門派不滿，沒曾想會來的這麼快。
與之相對應的，馬仙洪注意到。
自己這山裏，靜得可怕，就連一點蟬鳴蟲叫都沒有。
“守護碧遊村，普通人儘快離開，上根器帶着其他異人與如花一同戰鬥，但記得前提是保命爲主，有危險即刻撤離！”
馬仙洪下達命令，激起所有人高昂情緒。
“教主，你那邊情況如何，我發現先前看守山裏的兄弟們都下來了。”
仇讓作爲上根器裏最敬重馬仙洪的人，首要關心還是他。
馬仙洪當然知道自己處境危險，可他下一句仍是：
“有生命危險即刻撤離。”
“沒我允許，不許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