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紅斑在表面升起。
林秀微微驚訝，不躲的原因就是想看看，現在自己的體質，能不能扛得住老孟的能力。
已經遠超異人圈體質的他都沒能免疫，足以證明老孟這手段的高明之處。
“陳朵！你聽見了嗎？他就是個魔頭，留着只會是個禍害。”
老孟怒氣衝衝，可再看向陳朵，卻發現她有些落寞。
“陳朵...”
“你，又要再次奪走我的歸屬嗎？”
老孟呆愣，奔潰，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鼻子，耳朵，都流出血來。
快到極限。
“陳朵，他究竟給你什麼好處，爲什麼...”
“他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可以治好我。”
“不可能的，陳朵，別被騙了，要真有這種辦法，公司早就治好你了。”
老孟沒想到，林秀給的竟是這種空中閣樓，虛無縹緲。
這種卑劣的謊言，怎能當真。
“信不信他，是我自己決定的，信不信你們，也是我自己決定的，治好我，我的能力就會消失，對於公司來說，這是損失吧。”
陳朵眼裏寫滿對公司的不信任。
在她心裏，林秀說的話是那麼有道理。
公司教會她殺人，讓她完成各種任務，不就是貪圖她蠱身聖童的能力嗎？
若是這樣，公司又怎會全心全意去治好她呢？
治好自己，讓自己變成一位毫無作用的平凡人，是一種損失。
老孟的怒意被陳朵一點點剝離，再一點點塞入對於她的虧欠。
他從沒想過，陳朵會這麼看待公司，這是她一直以來沒能表達的不滿嗎？
還是林秀故意傳輸給她的錯誤觀念？
老孟分不清，他盡全力才讓自己沒能倒下，偏偏這時候讓他判斷這樣的事情。
大概率是林秀故意爲之，可萬一是那麼一絲的小概率呢？
自己殺死林秀是不是真的會令陳朵這輩子都恨着自己，恨着公司。
林秀沒有反抗，就讓他抓着脖子。
紅斑卻慢慢消減。
老孟彷彿從林秀眼裏看到了自己被玩弄鼓掌之中的狼狽模樣。
即便知道自己在林秀手中，就像一個被細線控制的人偶，他也不得不照做。
林秀要想躲過他這一爪，根本不需要費吹灰之力。
敢親身嘗試他的能力，更像是在驗貨。
驗一下這款生物師的招式配不配他費勁。
陳朵蹲了下去，對他說道：
“老孟，你要是真的爲我好，爲什麼不照他的意思做？明明他有可能治好我，明明你的能力可以幫助他避免大面積傷亡。”
老孟懂了。
看到陳朵親自開口，他就明白。
她並不瞭解林秀說的病害是多麼可怕。
在她眼裏，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一個女孩在讓另一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去證明他的愛。
林秀用她的無知，來謀劃這次荒唐的請求。
她爲什麼會自願接受，因爲她真的想知道，公司到底有沒有，真心對待過她，哪怕只有一次。
無知，令她沒有辦法認知到一些事情的嚴重性，令她沒有辦法自主找到一個合理的事情來讓公司證明。
林秀給她提供了機會，提供了人，提供了辦法。
這一切，林秀都沒有騙她，說的都是實話。
只是這些實話都是建立在陳朵沒有清晰的認知之上。
老孟感到可悲，可悲爲什麼自己沒能多教會陳朵一些東西。
沒教會她各種人心險惡。
看着她被玩弄於股掌之上，卻還滿臉的嚮往，目光裏都是小女孩希望得到愛的神情。
多麼單純的孩子，老天真的要如此不公嗎？
老孟緩緩點頭。
正義感告訴他，應當拼盡一切可能，將眼前這個魔頭殺死。
可他不是英雄，從來都不是。
他只是一位普通的異人，有感情，有自私的想法，在上班時也會想着划水。
他沒有把握殺死林秀，但只要自己做出這份拼命，就必定會讓陳朵對自己，乃至連同公司所有人，都徹底失望。
不是英雄，可他對陳朵卻有父親般的情感。
身爲父親，他更希望能看到陳朵開心，活在陽光下。
即便這都是眼前的林秀，所給出的泡沫。
陳朵第一次握起他的手，說道：
“真的嗎？這是你第一次，答應我的請求。”
第一次...
在老孟心裏，這不是第一次啊。
她難道心裏不想要和小夥伴們打球嗎？
難道心裏不想要學習那些知識嗎？
難道心裏不想要出去外面嗎？
這本應該就是她無法開口表達的請求啊。
老孟頭髮肉眼可見的發白。
所有臉上能表達的情緒，都無法形容他此刻內心的感受。
“你，真的能治好陳朵嗎？”
老孟聲音很小，在問一件他認爲不可能的事情。
林秀耐心重複道：
“我說過，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真的有這個概率嗎？”
“真的。”
老孟平靜地注視林秀，他不是在質疑，而是在接受。
“高高在上的全性掌門，不至於騙我這種將死之人，我信你，最後問一句，陳朵，能幸福嗎？”
林秀沒有給出答案，也不能給他保證。
幸福太奢侈了。
連林秀自己，都沒有體驗過，又怎麼能給別人呢？
這一刻，老孟清晰看到，林秀眼裏閃過一絲絲光芒。
那是對幸福的憧憬。
“原來，你也是‘陳朵’啊。”
最後一句話落，他呼吸漸漸變輕。
筆直的腰桿像高粱一樣彎曲，這次他的雙手再也沒辦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就這麼任由自己的脊椎往前倒去。
明明模樣像是被無數看不見的稻草壓垮，可最後一刻的內心，竟是如此輕鬆。
至少，他在死前能知道，‘女兒’，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治好呢。
她會在陽光下奔跑，沒準還能上個學，不過她呆呆的，會被欺負的吧，到時候自己不在她身邊，會不會沒人保護她呢？
校園暴力這麼嚴重，萬一她遭遇了怎麼辦。
誒？就算沒有蠱身，她體力這麼好，又這麼能打，該不會欺負別人吧？
萬一成了大姐頭，混成黑社會，誰來引導她呀。
不過她受了半輩子苦。
下半輩子，老天爺應該不會這麼無情吧。
想這麼多幹嘛呢，她肯定會幸福的。
爲了她能健康成長，我該努力將自己的功法祕籍銘刻在心裏，不知道林秀會怎麼取出來。
好睏啊，孟叔叔有點累。
陳朵，我先睡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