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悟癡一踏進山頂，第一眼便看到林秀。
下一眼，是與林秀襯托的背景。
到處是戰鬥遺留下來的痕跡，還未燒盡燃料的烈火，依舊在四周圍點綴。
散落各處的屍體表情痛苦難堪。
悟癡心裏一痛，當即雙手合一念着聽不懂的經文。
林秀開口道：
“和尚，拜託你件事。”
不說還好，一說，悟癡怒斥道：
“殘殺無數性命，全性妖人，今天我悟癡定要將你拿下！”
受肖自在指點，現在他能正視自己的怒意。
般若禪掌之勢聚在手心。
雙腳宛如雄兔般一蹦而起，直擊林秀胸膛。
這一掌氣勢甚大，頗有致人死地之威。
林秀未動。
任由那一掌直至胸前。
並非內心有愧，僅僅是他看出悟癡的個性，傷人可以，殺人不行。
半寸之距，悟癡停下，憤怒道：
“妖人，你以爲憑你死，就能償還這麼多條人命嗎！”
強行止住，令他受了些許內傷。
沒想到林秀會毫不防備，這一掌若是打出，他有些擔心會出人命。
沒有陷入癡迷的他，對殺人還是下不去手。
“你叫悟癡，法號還不錯，從你和肖自在的對決來看，確實該悟得癡字。”
悟癡一驚，後退兩步，與他保持距離，他沒肖自在那麼敏銳，根本不知道林秀在半山腰看過他的戰鬥。
如果見過，那麼自己的缺點極有可能被他把握住，不能靠得太近。
“你別叫我法號，妖人，今夜我們就是死，也要將你拿下。”
“們？”林秀笑着望望他身後。
悟癡一回頭，發現原先幾個跟着自己上山的師兄全然不見。
他上山過於專注，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點。
細細回想，在山頂上忽然墜落隕石的時候，他的師兄弟們便早嚇得屁滾尿流，轉身逃跑了。
他們可不像悟癡那樣呆愣，知道師父叫他們來，不是爲了除惡。
稍稍有腦子都會想到，派他們這些年輕弟子當然是收穫感悟的。
難得這麼多門派齊齊上陣。
就算是開開眼界也不差。
偏偏悟癡這個腦筋轉不過來，硬要往山上湊。
儘管出門前，師父交代過他的師兄們，如果悟癡做出超出自身能力的行爲時，要去阻止。
但真正末日之時，唸叨的經書全都從腦袋裏丟掉了，保命要緊，誰還在意悟癡死不死。
少林修的性子太過於安逸，這般大難臨頭的場面怎能經得起考驗。
“就，就算我一人，我也要阻止你！”
悟癡扯着喉嚨，用聲大來掩蓋自己沒底氣的事實。
“別白費力氣，快點過來幫我做事。”
朝他招手，他當然不從，視死如歸般盯着林秀。
漂亮的話他不會說，但是骨子還是硬一點的，大不了一死，幫妖人做事，佛祖知道了豈不是不收自己了？
林秀嘆口氣道：
“沒讓你殺人，這些都是前輩，好好幫我超度一下，雖然不信這些，但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額？他們不是你殺的嗎？”
悟癡被說懵了腦袋，把人殺了還超度，這算什麼回事？
“道不同自然是要相殺的呀，我要是打不過他們，現在就是超度我了，快點做事，和尚超個度哪來那麼多屁話。”
林秀這麼一嚇唬，顯然比威脅他性命有用，立馬挨個的進行超度。
每一具屍體說完，他還不忘補上一句：“我叫悟癡，不是罪人哈，別在佛祖面前說我壞話…”
林秀都不知道他是真老實還是假出家。
這套說辭跟在少林打工一樣，沒有半點出家人的覺悟。
只是悟癡一個個到了那些面目猙獰的長老時。
嘴裏超度的經文止聲。
他就呆呆站在那羣長老跟前，渾身微微抽泣。
能從他下巴處看到，滴滴落下的淚滴，正好被月光打成一顆顆珍珠般耀眼。
許久，林秀看到他用手，將屍體沒能合上的雙眼閉上，努力使其面容不要太過難看。
接下來的每一具，都是這麼做。
林秀的心沉住谷底。
心裏擔心的事情，似乎成真了。
等悟癡做完這一切，起身面對林秀。
雙眼掛着還未流盡眼淚的淚痕。
微微發紅的眼眶，問：
“他們走了很久了嗎？爲什麼…我……”
林秀沉默良久，反問：“還有超度的辦法嗎？”
“沒有了，他們只剩下空殼。”
在體內發寒時，林秀就有些不祥的預感。
按理說，鬼斬只是基礎技能，哪怕觸及到轉職職業，也不應該會有這麼明顯的副作用。
唯有一種解釋，那就是鬼斬殺死的人，靈魂全被帶入黃泉。
而自己的身體，就是黃泉路的入口。
若是這樣，那麼鬼神之力用得越久，自己就該離黃泉越近。
也是爲什麼想叫悟癡超度的原因。
沒想到……
悟癡這次沒有憤怒，雖然先前表現得跟上班似的，但這十幾條失去靈魂的軀殼，令他感到的只有悲傷。
“你也上去天帷巨獸吧。”林秀對他沒有鋪墊。
悟癡沉默，他不知道如何評判眼前的全性掌門。
冷靜下來後，他清楚。
論實力，自己殺不死他，可看到滿地屍體卻要當做沒發生的離開，他不甘心。
“你實力太弱，依靠少林所學，你這輩子恐怕連肖自在都比不上，要想殺我，也得有實力纔行。”
悟癡很想反駁，但細細一想，說的沒錯，他之所以毫無作爲，就是實力太差。
但是要用林秀這個渠道來變強，他心裏牴觸。
林秀笑道：
“你怕什麼？怕死後不會出舍利子？”
“狗屁不通，我要是跟你這個妖人有勾結，豈能對得起我少林身份。”
悟癡惱羞成怒，舍利子乃是他們的至高無上的說法，到了林秀口中成了滿街都是的樣子。
“本來就沒讓你對得起，佛不是常說，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現在唯有變強纔有可能阻止災難發生，你爲什麼要拒絕？”
這段話直擊悟癡心靈。
確實，自己身爲少林中人，現在眼前明明有條路有機會拯救蒼生，卻因爲不想沾染污穢而拒絕，算什麼和尚。
倔強的悟癡沒有回覆，而是轉身下山離開。
只留下一個氣沖沖的身影。
林秀已經很滿意。
悟癡是個可以培養的變態。
當獲得力量的時候，少林那些年穩住的道心。
就是一團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