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衝進房裏,胡亂套上一身衣服,收拾東西就要走人。
我坐在客廳削蘋果:“姑爹,這就走了?不多留幾天?”
他哭喪着臉,心虛得厲害:“不留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
老爸伸手拽着他,一邊擼起衣袖:“妹夫,誰給你扒的這一身,老子替你出頭去!”
姑爹臉色白裏透着紅,紅裏泛着青:“丟人,不說了……不說了……”
幾個小傢伙聽到要走,迫不及待地跳了起來。
熊二出事,姑爹光身從外面跑回來,他們再不懂事,也知道不對勁了。
熊大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飯菜:“爹,我可以吃了飯再走嗎?”
姑爹一巴掌拍上去:“喫喫喫,就知道喫,你上輩子肯定是頭豬!”
聽到豬,熊二嚇得吱呀亂叫。
好吵!
我腦袋都快爆炸了!
我把水果刀重重地一拍,剛要發飆,謊話精就扯着姑爹的衣袖:“爹,二哥是不是瘋了,我好害怕……”
姑爹騰出空來哄她:“沒有,他只是害怕。”
“可是,我也害怕啊……要不,我們不要二哥了吧?”她的語氣又軟又糯,卻透着絲絲的寒。
姑爹罵道:“瞎胡鬧!”
他緊緊把熊二抱在懷裏,低聲哄道:“乖兒子,沒事了啊……”
鬧成這樣,走是走不了了,老爸給他們聯繫了一輛車,明早進村裏來接人。
喫過晚飯,天色還大亮着。
熊二的情緒平復不少,幾個小傢伙鬧着要出去玩。
姑爹沒臉出門,只能由着他們去,叮囑他們不能離開村子。
我去後院接水澆着菜田,看着枝頭的西紅柿和青椒,我的心情格外美妙。
澆到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來。
張叔呼哧呼哧地指着田地:“小玉,快、快叫上你爸,你家表弟出事了!”
手中的水瓢掉落,我撒丫子往屋裏跑去。
我們來到田邊,錯落的田坎上,站滿了圍觀的鄉親。
“讓開……”姑爹瘋狂地跑到一塊菜地邊,伸頭一看,他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田邊臭味熏天,有個一米見寬的糞坑。
一雙白色運動鞋,底朝天的露出來。
我一眼就認出是熊二的鞋子,然後本能地扭過頭,看向身側的沈君心。
他雖然提過糞坑,但也是有分寸的人,不會真把熊二丟下去。
“救……救人……”姑爹嘴巴直哆嗦,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老爸找來一根繩子,套住運動鞋和腳踝,使勁往岸上拉……
熊二死了,眼睛張得老大,嘴巴鼻子裏都是穢物。
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小屁孩,突然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我不忍地別過臉。
姑爹顧不上他身上的糞水,一把抱在懷裏:“我的兒……我的兒啊……”
老爸蹲在一旁,摸了摸熊二的脖子,背過身去,默默地擦着眼角。
我看向呆若木雞的熊大:“你們三不是在附近玩嗎?怎麼會跑到田裏來?”
他的衣服上,確實染着西瓜汁。
他們破了一個西瓜,他喫得正起勁,等聽到哭聲,熊二已經出事了。
他指着謊話精:“當時是妹妹跟弟弟在一起!”
謊話精哭成了淚人,眼淚勻速地向下滑落,感覺到我在看着她,她擡起頭環顧一圈,伸手指着人羣后的女人:“是她,是她推哥哥下去的!”
我們齊刷刷回頭,對上一張歪嘴斜眼的怪臉,嘴角淌着晶瑩的口水,朝着我們傻笑。
是楊慧林!
她瘋了以後,一直都住在自己家裏,李家人輪流接濟她。
平時生活還能自理,但腦子明顯不太清醒,臉也變得很古怪,一邊臉還算正常,另一邊臉像是失去了支撐,眼角嘴角耷拉下來。
一個瘋子推熊二下糞坑,似乎沒什麼毛病。
姑爹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雙手掐向楊慧林:“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楊慧林被他壓在身下,掐得喘不上氣來,卻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兩隻手胡亂地揮舞着,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住手!”好幾個人把他硬拽下來。
姑爹一把鼻涕一把淚,崩潰地踹着楊慧林。
楊慧林害怕地蜷縮成一團,身上一抽一抽的,就算捱打,她也沒想過要還手。
老爸橫在姑爹面前:“事情還沒調查清楚,你怎麼就上手打人呢……”
“怎麼不清楚?老幺都說了,是她推了老二!”
我快速瞥向謊話精,她伸手抹着眼睛,動作有點浮誇。
不知爲什麼,我總覺得她沒那麼傷心,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我蹲下身,與謊話精目光平視:“當時發生了什麼,你仔仔細細地說出來,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着重了細節二字。
謊話精黑亮的眼珠忽閃,絞盡腦汁想了想:“我、我剛纔和二哥在這裏玩,這個阿姨突然走過來,雙手一推,二哥就掉了進去……”
姑爹哭得背過氣去:“你就不知道叫人,不知道把你哥拉出來?”
謊話精委屈地哭道:“她站在坑邊,我好害怕……萬一她把我也推下去呢?”
我卻覺得不太合理。
楊慧林雖然瘋了,只是精神不正常,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
就算被姑爹打成這樣,她也不敢還手,連個兇狠的眼神都不曾有。
怎麼會突然傷害熊二?
而且掉下去,也不會立馬就沉到糞坑裏。
熊二肯定還受到過二次傷害!
我悄聲問向沈君心:“你怎麼看?”
他託着精緻的下巴,目光遊離在謊話精和楊慧林身上:“想知道真相,其實很簡單……”
他勾了勾手指,與我低語了幾聲。
我擰着眉:“這能行嗎?”
沈君心高深莫測地一笑:“我可以直接告訴他們真相,但這樣多沒意思……”
我猶豫再三,硬着頭皮走向到姑爹和老爸身邊:“蛇仙說了,他有辦法找出真兇,一起去蛇仙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