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開一看，眼前彈出一條收款信息。
“八萬五千元？”我眉頭皺得老高，什麼時候她借這麼多錢了？
我的小本本上記着的只是五萬多。
我擡頭瞪向老爸，他心虛地朝我笑了笑，眼神示意我給他點面子。
我氣得眉毛都豎起來，合着在背後，他還偷偷借了三萬給姑媽。
這只是明面上的錢，那些新米、瓜、還有臘肉什麼的，不知道拿了多少。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還好這筆錢收了回來，不然真是虧大發了。
我心頭非常不爽，陰陽怪氣地說道：“老爸，我就說你一年比一年瘦了，平日我不在家，你都是鹹菜就饅頭，原來是精準幫扶姑媽一家了。”
姑媽臉色又青又紅，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姑爹漲紅着臉：“怎麼說話的呢？啊？我們可是你的長輩……”
剛說完，姑媽就瞪圓了眼睛：“少說兩句吧！”
我本來就火大，姑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拿長輩來壓我。
我怒極反笑：“那行，既然是長輩，那你們就拿出長輩的樣子來吧！我爸年年給你家三個孩子紅包，你們一個子都不給我，我尋思着，你們可能是幫我存着，等我上大學一次性付清，對吧？”
姑爹沒想到我會跟他算賬，伸手要紅包，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哥，這就是你教出的閨女嗎？”
“小玉！”老爸吼了一嗓子，威懾力很足。
他正要開口，我比他嗓門還要大：“老爸你閉嘴！既然姑爹想要做個長輩，我也不能拒絕吧！”
老爸被我一吼，頓時像焉了的茄子，整個人都矮了半截。
一旁的姑爹咬牙切齒：“你……你……”
下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威脅的嘶嘶聲，從頭上傳來。
姑媽家的房檐上，趴着一條大黑蛇，身子呈弓字型，半吊在屋檐下，腦袋從瓦片間探進來，陰森地盯着他們幾個。
姑媽臉都綠了，一手拽住姑爹：“行了，你那張臭嘴少說兩句。”
她強擠出一道笑意，比哭還難看：“那個……姑媽再給你轉一千塊錢，你馬上開學了，去買點好喫的……”
她哆哆嗦嗦搗鼓着手機，我的屏幕再次彈出收款信息。
我擡頭看向那條大黑蛇，微笑地點了點頭。
黑蛇嘶嘶吐着腥紅的信子，彷彿在警告他們，然後慢悠悠地縮回了屋頂上。
姑媽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姑爹也好不到哪兒去，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老爸把我拉到房裏：“小玉啊，你姑爹姑媽帶幾個孩子也不容易，這錢，還是退點給他們吧，咱們留一小點，夠你念書就成。”
我真是氣不活了，冷冷地笑道：“就因爲有你，他們才一點也不長進，老爸，你還是學會放手，讓他們自己努力吧！這筆錢，先放在我這兒，我替你保管。”
老爸氣得雙手一拍大腿：“你……你這性子，簡直跟你媽一模一樣！”
提起我媽，我的心沉了沉。
“你一直都說我很像我媽，我媽到底在哪兒，她叫什麼名字，你倒是告訴我啊？”
老爸許是憋得太久吧，瞬間漲紅了眼睛，咆哮道：“你媽當年嫌我窮，嫌我不肯跟她出去做生意，跟她老相好跑了！”
我的腦子轟的一下，一股酸澀在胸中滋生，無法抑制地難受起來。
聽說，我出生的年代，正好趕上南方大發展。
那時候，村裏好多人都跑出去打工、做生意，確實掙了不少錢。
不過我瞭解老爸，他是個踏實本分的性格，就想守着一畝三分地，春天播種，秋天收穫，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所以他從不眼紅別人能掙錢。
原來是這一點，跟我媽產生了分歧。
或許是想到了往事，想到我媽月子期間就跟人跑路，他臉上青筋暴起，漲得好像快要爆炸：“她走的那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你哭得哇哇的，半個村都聽到了，她卻沒有回頭，這種狠心的女人，你還問她幹什麼？”
老爸氣得嘴脣都發白，雙拳緊緊攥着：“我本以爲，你是我養大的閨女，性子應該會隨我，沒想到……跟你媽媽一模一樣！不念親情，不念感情，你是不是跟她一樣，早就煩我了，想要離開我……”
老爸越說越激動，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眼睛都在朝我噴火。
他的樣子好可怕……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老爸！”我哽咽得厲害，眼淚刷的一下溢出來：“我沒有想過離開你！”
老爸渾身一怔，微凸的眼珠盯着我。
“我未來的人生計劃裏，全都有你！
我想過唸完書，就努力工作，在城裏買一套房子，把你接過去享清福。
以後我在公司加班的時候，回家就能喫上你煮的雞蛋麪。
我結婚的時候，必須是你牽着我的手，朝新郎走去。
我還想過……你以後給我帶孩子，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我的世界還會有多可能，會遇到很多的人，可老爸的世界，只有我了。
我又怎麼可能把他丟下呢？
老爸猙獰的面龐慢慢舒緩，眼底的怒意逐漸熄滅：“你說真的？”
我鄭重地點點頭。
“可是你……”老爸眼眸忽閃，神神祕祕地朝我靠近：“你和蛇仙……”
他張着嘴，好半天都沒有說下去，餘下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算了，慢慢來吧，先活着……”
他轉過身，揪起衣袖擦了擦眼角：“那筆錢，你想放就放着吧，今晚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回家。”
我緊繃的心口瞬間輕鬆，老爸終於開竅了，我們也終於要回家了……
我關上房門，剛要轉身，一個結實的胸口，貼在我的後背上。
冰冰涼涼的手臂，像兩條長蛇纏住我的腰。
我被這雙手驚了一下，小口小口地喘着氣：“沈君心……”
微涼的氣息，像是薄荷葉的味道，噴在我的頸窩，我骨頭都軟了。
“小玉……讓我抱一會兒……”他的下顎枕在我的肩頭，把我越攏越緊，語氣的纏綿和眷念，讓我不忍打斷。
“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他嗓音很低，尾音拖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