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沈君心沒得商量,直截了當地拒絕了青泠。
青泠強硬地擡起頭:“這件事,不是你我所能決定……”
他看向我,似乎徵詢着我的意見。
我有些害怕,畢竟……我從未接觸過魔考,書上說,無魔不成道,這是神明爲修行的人和妖物設置的關卡。
可我沒有仙緣,也能進行魔考嗎?
我問青泠,他嚴肅地開口說道:“所謂魔考,就是諸天魔帝對修道之人的考驗,而魔修也有魔考,同樣得經過重重劫難,擇出不爲紛擾、堅守本心、克服重重困難之人,只不過……魔修的魔考,堅守的是魔道的心。”
何爲魔,主要是指人心中的各種慾望,魔道的修習,本質上與正道相違,以吸取他人修行和靈力、吸取死者的怨念成就己身。
三界本無魔,一念之差便是入魔。
從上古時期,天地間便修煉出了一代又一代魔王和魔神。
與神族同級的諸天三十二魔王,與神同享,被世人所供奉,不過隨着時間推移,人們的信仰逐漸被神道影響,漸漸地,魔道由此削弱。
天下衆生,妖魔鬼怪有一心修仙入道的,就有修習魔道的。
魔考的考驗,對魔道修行者,同等重要,不過……是不同的考法。
我聽青泠解釋一通,心裏犯嘀咕,魔修的試驗,究竟會是什麼呢?
不容我多想,沈君心便再次打斷:“天下蒼生與我何干?我只要小玉好好的。”
“是嗎?”青泠雙手揹負在背:“若你心中沒有蒼生,爲什麼大費周章,想要護住他們?”
沈君心霎時間被噎住,臉上青紅相交。
青泠說得沒錯,若只是爲了我,沈君心完全可以花很少的力氣,只護住老爸,畢竟……村子裏的人,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良久,他齒縫間強擠出幾字:“我樂意!”
青泠無奈地搖着頭:“小玉,你說呢?”
我正要開口,手腕被沈君心死死扼住,痛得我一激靈。
他粗暴地拽着我踩進田地,一路朝着村子走去:“小玉,相信我,我一定能壓制住他。”
月光被雲剪碎,落在他筆直而削薄的肩膀。
他的肩上,究竟擔了多少重擔,扛着多少大山?
一邊是我,一邊是村子,還有抽身對付蘇韻和邪師,如今還多出了一個神祕人,鐵打的人都受不了。
我心疼得無法呼吸,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些什麼……就算是爲了村子,也爲了他!
我用力地掙脫沈君心的手,手腕疼得彷彿裂掉。
“沈君心,讓我試試吧!”我堅定地的目光,望得他瞳孔一震。
“我不想做一個依附你的莬絲花,也不想做一個縮頭烏龜。”我態度強硬,明明與他近在咫尺,地面卻彷彿裂開一道鴻溝。
縱使閉上眼睛,我也能看到他透露的憂慮的深沉。
“你知道,你的魔考是什麼嗎?”沈君心眉宇間隱隱有戾氣流動。
我不知道,可我願意一試。
他指着我的心口:“是那些與你內心相悖的試驗。”
我的臉皺巴巴地,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內心相悖?
沈君心說着這話,手指都在發顫。
他的臉上是無法形容的複雜和恐懼,目光甚至無法對焦。
他似想起了那些可怕的回憶,在瘋癲的邊緣不斷徘徊。
他面白如紙,冷汗沿着線條清晰的臉頰滴落在鎖骨上,碧綠的眸子越來越深,匯成深不見底的幽潭。
“沈君心,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我的心尖都在發顫,正要伸手,一陣叮鈴的鈴鐺聲響起。
青泠手執陰山派的黑鈴鐺,手腕輕輕搖了兩下,沈君心便脣周泛白,呆滯地望向前方。
他眸色幽暗,哀傷到了麻木,整個人籠罩着一層寂靜的灰。
“師父,他這是……”我心急地問。
“他身上的封印有所鬆動。”青泠舉着鈴鐺,繞着沈君心順時針轉了三圈。
最後一圈,沈君心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雙目沉沉地閉上。
若不是身體站得筆挺,我還以爲他睡着了。
“我暫時將他穩住,你速速往蛇仙廟去,狐妖尚未離開。”
我點了點頭,不忍地看向沈君心。
“師父,他就交給你了。”
我正撒丫子跑路,青泠突然那喚住我:“白玉。”
我回頭,凝視着他。
“九尾狐的記憶中,有你想知道的真相……關於沈君心的真相,通過魔考,趁狐妖不備,用陰哨吹開記憶的閥門,切記,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頓時被定住。
九尾狐的記憶……沈君心的祕密……
我忐忑的心猛然落定,所有的恐懼一掃而空,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參加魔考,想親手揭開沈君心的祕密……
我一路飛跑來到蛇仙廟。
正殿上,九尾狐坐在廟祝的太師椅裏,她雙腿交疊,裙襬底下露出半截水蔥般的腳踝,晃得人心神盪漾。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和沈君心的塑像,眼底妒意滔天。
白鷺候在一旁,給她奉上了一杯茶。
見我氣喘吁吁派來,九尾狐水蔥般的手指,摩挲着線條優美的下頜,一雙眉目彷彿淬了毒。
“是你……”九尾狐風情萬種的眼角,流露出一絲隱怒。
我強忍着心頭的不爽,直截了當地開口:“九尾狐妖,我想參加魔考。”
她嘖了一聲,輕飄如羽毛,卻讓人感受到了滿滿的傲慢。
“就你?”她上下打量着我,譏笑道:“不過是個低等級的魔修,居然敢大言不慚,參加魔考……”
我告訴自己,冷靜……一定要冷靜……
我咬了咬下脣,這狐妖看起來,也是個心高氣傲的主,任何情緒都寫在臉上。
之前白鷺提起過,當年九尾狐想迷惑沈君心,卻不料失敗了,淪爲妖界的笑柄,這些年,她一次又一次地迷惑沈君心,應該就是爲了報當年的仇吧!
我穩定心神,比她更加趾高氣昂:“怎麼?你怕了嗎?”
“我害怕?”九尾狐狂妄地笑道:“就憑你……”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滾圓的鏤空青銅球,道道藍中泛紫的煙霧,從鏤空的花紋縫隙中悄然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