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沈君心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光是聽着都讓人心驚。
這段記憶消失得非常徹底，我絞盡腦汁也想不起分毫，但只要是沈君心說出口，我便毫無理由地相信着……
“沈君心，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神色。
事到如今，他還想再瞞着我嗎？
沈君心垂着頭，陷入沉思的眼眸再次擡起時，溢出無盡的悲傷，彷彿能貫穿我的心臟。
“你確實跟蘇韻有過婚約，不過，是他騙你在先，被你識破後，他惱羞成怒，將你獻給了神祕人。”沈君心極其艱難地說出這行字。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就像在聽別人的悲慘故事。
可是這心裏……卻忍不住隱隱作痛。
我擡起頭，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一滴滴砸在地上。
我爲什麼會哭呢？
我摸着臉上的淚痕，一種悲傷的情緒，瀰漫在冰天雪地中。
沈君心摸了摸我的臉頰，微涼的指腹擦乾我的淚：“知道你會哭門，所以我不願提起往事。”
我吸了吸鼻子：“沈君心，我真的沒你想的那麼傷心難過，雖然我也不知自己爲什麼會哭……”
這感覺太奇怪了，明明沒有多悲傷，卻止不住地淚流。
或許這是身體的本能吧，就好似眼睛進了沙，本能地會流眼淚將異物排出。
“那我的身份呢？我究竟是誰？”我眼巴巴地望着他。
青鳳和柳雲龍也齊刷刷地擡起頭，期盼地對着沈君心。
沈君心默了一瞬，搖了搖頭：“不知！”
他眼中的神色不像在撒謊，顯示的疑惑並不比我們的少。
柳雲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老大，你怎麼也不知道啊……害我白激動了！”
沈君心瞪了他一眼，沉聲說道：“我跟青鳳一樣，見到你時，你孑然一身，在天地間遊蕩，我不知你師承何處，是何方神聖，只知道，你既不是神也不是仙，更不屬於妖魔鬼怪，就像行走在天地間的精靈。”
我啊了一聲，略顯失落：“你和青鳳都說，我是獨來獨往一個人，可是人總得有來處吧！孫猴子都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我總不可能是團空氣變的吧！”
“這個祕密，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沈君心神色擔憂地纏着我的手指：“也正因你體質特殊，神祕人才會選中你做魔胎的母體。”
我問：“這麼說，我現在的魔修體質，是因魔胎而變化的，對嗎？”
沈君心點頭：“沒錯。”
事情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我身份成謎，卻體質特殊，不屬於六界內以知的任何種類。
蘇韻不知怎麼騙了我，跟我定下婚約，被我拆穿後，便將我獻給神祕人，徹底改造了我。
而他……則踩着我爬上了神位。
我突然想到進入縹緲墟之前，蘇韻曾來找過我，他說他就是從縹緲墟中逃出來的！
逃……
以他上身的尊貴身份，不至於要落荒而逃吧！
其間定有隱情。
而他也說過，我進了飄渺墟就再也出不來了。
當時只覺他危言聳聽，誇大其詞，我這不是好好出來了嗎？
他在害怕，怕我進入縹緲墟後，會想起往事，想起他卑鄙無恥的過往！
我橫眉豎目：“沈君心，既然你知道，爲什麼一直瞞着我？”
每次問道這些問題，沈君心都會避而不談。
沈君心散發着濃烈的黑氣，仿若一個黑洞，連光都無法照亮其中。
“我曾向天神許過願，願你衣食無憂、平安順遂、無憂無慮，不被前世叨擾，盡情地享受此生……”
我像是得了失語症，久久無法開口。
沈君心向神明許願的側影，久久縈繞在我腦中。
他用盡一生，堵上來世，只求我做個普通的凡人，享受人世間的美好。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我仰起頭，手指沾着即將決堤的眼淚。
“再則，我不希望你跟蘇韻再生瓜葛。”
青鳳小聲地嘀咕道：“那您現在怎麼又說了呢？”
沈君心狠狠挖了他一眼，見我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他清了清嗓子：“因爲我沒想到，蘇韻這般無恥，竟然假冒我騙婚！”
這件事，我想想也覺得挺膈應的，藉着酒勁裝瘋賣傻，差點把我……
“你有沒有想過？你對我的保護，或許某天也會害了我！”我腦海中反覆迴盪着蘇韻欺負我的模樣，我越是極力地抹去這段記憶，就會越發地清晰。
“如果你早些揭穿他的真面目，我也不至於會毫無防範，我……”我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
“對不起……”沈君心本能地把我攬入懷裏，凌亂的心跳一下下砸在我的臉頰。
我能感受到他的內疚，也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但總覺得……這兩個理由太過薄弱。
因爲愛我，因爲保護，便隱藏所有祕密。
似乎有些牽強。
“沈君心，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我問。
寬闊的下巴抵着我的額頭，我看不清他的臉，看不到任何神色。
眼前漂亮的喉結上下翻滾，沈君心輕聲說道：“別瞎想……”
他儘可能輕柔地撫着我的後腦勺：“我們回家吧……”
他說的家，不是蛇仙廟，而是我們在江陵市租的院子。
我們回到屋子裏時，房東一連諂媚地站在門口迎接我們。
我皺着眉：“房東大叔，我這房子沒欠租吧！”
當初我可是斥巨資租了一年啊……
房東大叔點頭哈腰，先是朝沈君心拱手拜了拜，然後笑嘻嘻地朝我說：“玉姐，你看看我是誰……”
他皺紋密佈的老臉變得年輕又飽滿，黝黑的肌膚逐漸褪色，雪白如凝脂。
秀氣的五官英氣十足，身材不算高大，卻纖細靈活。
“白鷺！”我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好啊沈君心，居然合起夥來騙我房租！”我一拳捶在沈君心胸口。
明明沒用多大力氣，他卻身體後仰，捂着胸口噗的噴出一口血。
“老大……”白鷺和柳雲龍一左一右攙扶着他。
我怔怔看着這雙手，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