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從斗篷底下傳來,帶着溫和縱容的笑意。
這傢伙當時給吳天真請柬的時候,就盯着他們每人說了一句祝福的話,然後還守在溫泉出口,就是爲了等黑瞎子他們,好再嘚瑟一波。
張啓靈伸出手,掀開一點斗篷,把那張精緻的小臉露出來。
一圈白色的絨毛搭在頰邊,更襯得人眉目如畫。
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彎起的脣上,半晌才剋制地移開,回答虞頌的問題。
“不可以嗎?”
張啓靈聲音低落下來,眸子裏溢着疑惑和小心,就那麼盯着虞頌,像是真的在問可不可以。
又來!
虞頌深吸了一口氣,從暖手袋裏抽出溫熱的手,在他腰間擰了一下。
“嘶……”青年眉間微皺,抿了抿嘴。
虞頌:“……”
淦!
她明明沒用力!
自從張啓靈恢復記憶之後,就越來越會以退爲進了,再裝裝可憐可愛,她基本上就被拿捏得死死的了。
他到底是怎麼學會這招的?
以前沒見他用過啊!
“……行了,差不多得了,你當然可以嘚瑟,太可以了,誰讓你是這一羣爺們裏最先成家的人!”
虞頌戳着他結實的胸口,把人推開一點。
張啓靈脣角勾起弧度,捉住那隻因離開了暖手袋而微涼的手,再度拉近兩人的距離。
下一刻貼上了他惦記許久的脣。
茫茫雪山上。
從山腰蜿蜒而出一道鮮亮的痕跡,遠遠望去,一串攢動的小黑點正朝着山頂進發。
像是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原本一串的小黑點紛紛朝着最前方圍了上去。
這件了不得的大事是由黑瞎子發現的,他依舊戴着一個墨鏡,周遭刺目的白色對他的視力並沒有多大影響。
而且,他的眼睛好像在開始慢慢恢復了。
先前在溫泉裏,光線雖說不上明亮,但卻也絕對是普通人能夠視物的水平。
以他的眼睛狀況來說,他是絕不可能看清的,更別提連小花衣服顏色都能看清!
他又找了虞頌私底下確認過,她當時在溫泉裏放了一瓶黑糊糊的藥膏,在極致的冷熱交替下,藥力催發得很好。
這傢伙還真有辦法!
當年黑瞎子之所以和這倆麻煩精摻和在一起,就是因爲虞頌說能治他的眼睛,現在可終於兌現了。
他以後在道上可就不叫黑瞎子了,畢竟他可一點兒都不瞎!
黑瞎子心情超棒,今天一大早就自薦去開路了,走得那叫一個器宇軒昂。
然後就發現了散落在雪地裏的槍械。
一羣人圍在一起,盯着黑瞎子手裏銀色的槍支以及他腳邊的一灘紅色。
虞頌眨了眨眼,眸子掃過神色凝重的吳天真和解語晨,有點不明所以。
“你們認識?”
吳天真搖頭:“不認識。”
虞頌:“……”那幹嘛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吳天真握起拳頭一錘掌心:“這會不會是裘德考他們?”
解語晨:“……不是他,他進去了。”
吳天真:“什麼?”
“那老傢伙被一位勇士舉報盜竊文物,還沒從醫院出來呢,就被條子抓進去了。”黑瞎子轉着手裏的槍,語氣裏滿是幸災樂禍。
吳天真大爲震驚:“那……這個,我是說如果,他不會把咱們拉下水吧?”
黑瞎子聞言笑得更歡了。
看着黑瞎子三言兩語把她做的事抖了出來,虞頌表情和善:“當然,誰讓他進巴乃的時候先邁了左腳。”
衆人:“……”
“走吧,咱們繼續。”
一羣人一鬨而散,又開始朝着山頂出發。
***
“是這兒了吧?”
一個平整寬闊的山面上,黑瞎子抱着手臂,朝前面努了努嘴。
吳天真從揹包裏翻出強光手電,往腳底照了下去。
無數密密麻麻的冰層擠壓在一處,昏暗又幽深,手電的光僅僅只能穿透三米左右,便不能再往下了。
但吳天真卻並不失望,相反還挺高興,“就是這裏了,當初我們炸開了冰層,進了這底下的崑崙胎!”
一個瘦小的中年男人捋了捋袖子,他知道,該他上場了。
張啓靈並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論,他定定地看着一個方向,表情肅穆。
虞頌將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着重看了一眼張啓靈空茫的眼睛,很乾淨很透徹,也很幽寂。
張家族長,這個身份地位很高,也很苦。
微涼的手擠進了青年溫暖的大手,張啓靈遲鈍地眨了下眼,看向身旁的人。
眼眸裏不自覺帶上了暖意。
虞頌迎着初升的朝陽朝他彎着眸子,像是將星河揉碎了散在眼中,將這位不屬於凡間的神明拉入了人間。
帶着一圈白色絨毛的墨綠兜帽一歪,靠在了旁邊黑色衝鋒衣的肩膀上。
吳天真看着站在光裏的兩個人,嚥下了即將出口的話。
不說也沒關係的,吧?
“轟隆——”
一聲沉重的悶響,把虞頌嚇得一個激靈,斗篷都跟着顫了顫。
張啓靈伸手攬住人,眼神不善看向身後。
“嗝。”
手指還摁着啓動器的瘦小中年人不自覺打了個嗝。
“……”
“噗哈哈哈……”黑瞎子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
“你……咳,炸好了?”解語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詢問情況。
“好,好了。”
虞頌斜了黑瞎子一眼,拉着兇巴巴的張啓靈往洞口走去。
雖然出了點小意外,但這準頭還是很不錯的。
底下幽暗的冰層裂開了一條縫隙,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嬰兒形狀的巨大石塊。
也就是吳天真所說的崑崙胎。
這裏其實不是去往雲頂天宮的最佳路徑,但虞頌現在的人設是失憶且受傷的小虞道長,不是鼎盛時期的虞家少主。
所以,跟着他們慢慢走也行,左右也不過半天的路程。
一個夥計在冰面上釘好了登山繩,打算先下去探探路。
虞頌一直盯着崑崙胎,突然視線往下一移,嬰兒環抱的肋骨中心看了一眼。
像是受到了什麼驚擾,黑色靜默的崑崙胎,突然動了動手指。
“欸等一下!”吳天真喊了一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他伸手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次往崑崙胎的方向看去。
“怎麼了?”解語晨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卻並沒有什麼發現。
“不是,它剛剛好像動了一下,現在又沒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
解語晨沉思幾秒,叫回了要下去的夥計。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更何況,這可是吳天真,邪門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