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舒顏十六年不曾來過北郡,也依然知道北城街會熱鬧如初。
因爲那一整條街,幾乎匯聚了北郡城所有的花樓。
只要這裏一日是邊陲一日有駐軍,花樓的生意就永遠不會沒落。
崔媽媽眼見青雲縣的花樓生意落入谷底,轉而賭上全部家當來北郡城的做法是明智的。
歷來有軍隊駐紮的地方,花樓生意最好做。
從前,沒當鎮北將軍之前,她不知道這個道理。
京中也有花樓,那些世家子弟也是經常去花樓的。
但是京中的花樓,多是吟詩作對彈琴唱曲的居多,花娘也多是賣藝不賣身,爲的是圖一個清高的名聲。
因爲京中的花娘一旦賣身,就落入俗套,這樣反而沒了大生意。
當了鎮北將軍之後,她才發現這裏的花娘和京中的完全不一樣,而且她們多是罪臣、犯官之女。
同爲女人,她同情那些女人悲慘的命運,所以一度禁止兵將去北城街尋花問柳。
但是,她把一切想的過於簡單了。
以爲只要自己下了嚴令限制兵將,然後就可以救那些女人於水火,卻沒想到這一命令先給自己帶來了危機。
初來上任,還沒得到兵將的認可和擁護,她就先先引發了怨念。
經歷了幾次小暴動,舒顏終於明白,她的身份再也不允許她用女子的身份來思考問題。
同時,她也懂得了堵不如疏的道理。
於是她不再限制兵將去北城街尋花問柳,而是相應的出了一些保護花娘的軍令。
比如,不能對花娘動粗、打罵,不能強買、強賣等等……
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那些可憐的女子遭受的傷害更小一些。
如今,她又再次面臨這樣一個問題。
“十二個人啊!”看着契約上的數字,舒顏嘆息。
誰人的妻子、女兒又遭了這樣的橫禍?
聯想自己,這些橫禍中又不知有幾何是含冤受屈的?
收拾起契約,她決定繼續替崔媽媽把這契約履行下去。
八萬兩而已,她最不缺的就是錢。
至於要怎麼完美的接替崔媽媽,要她先進了郡守府後再說。
舒顏又看着桌上那一沓銀票。
這是一筆鉅款。
考慮到進了郡守府就不能隨身揹着包袱,所以她找來針線在裏衣上做了夾層,然後把文書、銀票還有那本易容術統統塞了進去。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背裝有幾件舊衣服和幾兩碎銀子的包袱敲開了郡守府的後門。
守門的小廝對她印象深刻,這傢伙昨天可是臉不紅氣不喘的來來回回扛了十袋米。
被人領着去見劉管事時,他剛剛起牀洗漱。
見舒顏來了,他吆喝道,“何貴……”
“來了,劉管事。”一個小廝立刻從外院跑過來,他身上沾着不少木屑。
“何貴,”劉管事道,“你先領着嚴書把東西放下,然後再帶着他熟悉環境。”
“今後你就負責帶着他幹活,知道了嗎?”
“哎,知道了,劉管事。”何貴點頭哈腰。
然後對舒顏道,“小嚴兄弟,你跟我來吧!”
舒顏點點頭,當即跟上他。
一邊走,何貴一邊問道,“聽說你力氣很大?”
他昨天跟着林媽出去採買搬擡東西,所以沒看到舒顏一口氣扛十袋米的經過。
但是,後廚見過這一幕的人,可都是輪流給他說了一遍。
所以今日見到舒顏,他第一先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看你這副身板,真的不像有那麼大力氣的樣子呀!”
舒顏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道,“何大哥,你有什麼重活累活,就讓我幹就好了。”
何貴拍拍她的肩頭,臉上就有了些笑意。
且不管他說的是真心還是假意,這樣的愣頭小子會說這樣的話,足見他有點機靈勁。
舒顏不動聲色避開他的手,跟着何貴來到一間廂房門口。
“到了,這就是你的房間。”何貴打開門。
“我……的房間?”看到裏面的樣子,舒顏一愣。
採光一般的廂房裏面是一張巨大的通鋪,看樣子,同時睡上七八個人也不在話下。
“嘿嘿,”那何貴見他驚訝的樣子,“你是不是以爲要給你一個人一間房啊?”
“想的美,你是來做下人的,又不是來做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