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左右爲難。
吳富貴和他身後這些人,是他的左膀右臂。
平日裏,他們沒少孝敬自己東西,這時讓他來給這些人定罪什麼的,有些殺人誅心的味道。
他也知道,這是大人給他的下馬威,他不得不接着。
前日已經見識過新府尹的厲害,不管這位還能做多久的府尹,他現在都不想和他作對。
思忖了一下,李川緩緩開口。
“吳捕頭昨夜當值不盡職,遇求援不施援,是爲瀆職罪。”
“應當降捕頭爲普通捕快,扣一個月薪俸,杖……”
“等等,”舒顏忽然喊停了他,“他不救援的對象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本官,罪責不應該再重一些麼?”
跪着的一幫衙役都是一愣。
“大人,律法就是如此規定,並沒有因爲被救人是什麼身份,就罪加一等……”
李川想給舒顏解釋。
這位年輕、資歷淺,根本沒有當官的經驗,想來對律法什麼的都不清楚。
舒顏神色冰冷,“不對吧,按你這邏輯反推,那就應該是公門中人辦案,眼裏根本沒有達官貴人和平民百姓的區別。”
“那……爲什麼太尉府的人欺辱人,你們不施以援手,如今又因爲知道被欺辱的人是我,反而在這裏跪地求饒?”
“你們也因爲沒能及時救援那些百姓,而向他們跪地求饒過嗎?”
面對舒顏的質問,衆人沉默。
“既然已經把報案人給區分對待了,那憑什麼責罰時卻是千人一面?”
李川在舒顏的步步逼問下,啞口無言。
舒顏接過楊天材手裏的名單,她只隨便看了一眼,就遞了回去。
楊天材立刻拿着名單唸了起來,“吳富貴,張勇,陳七……”
“以上十八人,即刻解除擔任的職務,杖八十趕出府衙,此後公門之中永不復用!”
“大人!”
聽了楊天材的宣判,吳富貴等人還沒反應過來這意味着什麼,李川就已經替他們驚呼出聲。
“大人,楊總捕頭這判決過於嚴厲了,我覺得……”
“毋需你覺得,本官覺得可以,”舒顏道,“總捕頭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撤了他們的職位,還不允許其他公門錄用,那他們妻兒老小的生活要怎麼辦?”
舒顏看看驚恐的吳富貴等人,又看看李川。
“父母家人,誰沒有?”
“難道那些無可奈何的報案人,都是因爲自己受了欺辱纔來報案的嗎?”
“李少尹,你替你的好下屬心疼他們的妻兒老小,誰替那些受冤屈的百姓心疼妻兒老小?”
聽着舒顏斬釘截鐵的語氣,吳富貴等人狼狽不已。
“還有……”
舒顏環視剩餘僥倖逃脫這次清算的衙役們。
“在府衙做事就是這樣的,會遇到窮兇極惡的犯人,會遇到生命危險……”
“這,在你們進府衙的第一日就應該知道。”
“倘若諸位怕事怕死,索性也不要留在府衙,趁着這次機會,大家都辭了回家陪妻兒去吧!”
“大人……”李川瞪圓了眼睛。
大人這樣說,是想把衙門的人都趕走麼?
都走了,衙門還怎麼運轉?
果然就見衙役中不少人出現了猶疑的神色。
很多人來府衙當衙役,的確是抱着濫竽充數的心思的。
加上前一任京兆府尹能力不足、膽小怕事,跟在他手下做事反而十分安全,因爲各方勢力都不需要去面對,躲開就好了。
現在,新府尹的鬥志昂揚,的確給了他們不少衝擊。
加上吳捕頭等人被處置,牢裏還押着太尉府的人,這意味着……他們以後要和太尉府正面相抗。
想到這些,有膽小的,當真萌生了退意。
“好了,本官看你們也考慮的差不多了,想走的,現在就可以交接離開。”
“不想走的……”舒顏嚴肅,“馬上就要迎接新的挑戰。”
聽了這話,大家都是一凜。
下一步,就是要審問太尉府的人了吧?
這可是近十年來,京兆府第一次直面太尉府。
“大人……”
一個年輕的小衙役率先站出來。
“我尚未娶妻,家中還有年邁老母,她不能沒有我的照顧,我,今日就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