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阮拼命扭動車門,開車的男人不爲所動,任由她鬧騰。
身後跟着兩輛車,專門‘護送’她。
“阮小姐,海叔已經爲您準備好一切了,到那後您恐怕得換一個姓名。”
“不過您放心,這些都有人幫您提前準備好,您什麼都不需要擔心。”
車內開着暖氣,姜阮卻一瞬掉入冰窖般寒冷。
她束手無策的望着窗外,像只被人踢來踢去的小貓,倉皇弱小。
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還是這樣。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好像永遠有一雙大手在頭頂,玩弄擺佈她。
腦海裏迴盪開那天和裴祐說的話,“過年你要送我什麼禮物?”
“想要什麼?”
“自己想嘛,這可是我們第二次在一起過年,裴先生上點心哦。”
期盼了許久的一起過年,現在卻不得不離開他。
“我,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好嗎,我不說話,我就聽聽他的聲音,最後一次。”
開車的男人朝後視鏡看了眼,到底搖頭。
“不行。阮小姐,奉勸您一句,海叔開出的條件很豐厚,您就老老實實去吧,對您對三爺都好。”
現如今三爺估摸着都自身難保,海叔和大少爺同時施壓,三爺忙着應付。
等想起這個女人,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
海叔的手段能讓三爺此生找不到她。
男人腳踩住油門,加快速度,往廢棄的飛機場駛去。
車子駛向巨大的飛機,飛機旁停着三四輛車。突然射出的車燈,黑夜裏照亮一整片天。
“你們要帶我的孫女去哪?”
姜阮用手擋了下刺目的光線,愣了下,“鍾爺爺!”
推開車門,她跌跌撞撞的撲向頭髮花白的老人,抱住鍾容華她強撐的淚水滾落。
“你是我的孫女,不許哭,給我站直嘍!”
“是。”
好像,這四年她有好好成長。
姜阮胡亂抹了兩把眼淚,看着鍾容華拄着柺杖敲向黑衣服的男人。
男人不敢躲,生生的被打了屁股,“鍾老爺子,我是奉海叔的.............”
“把你手機拿來,好久不見那狗東西,給我來這一出!”
鍾容華氣的鬍子都要歪了,對着電話一通吼,“混賬,老子的孫女你也敢碰,你要把人帶到哪去啊!”
另一頭海叔已經收到消息了,無奈的捏了捏眉心,“老爺子,我是爲了她好,也爲了我的人好。”
鍾老爺子德高望重,這些年積攢下的人脈和財富,都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乾淨的權力比他們這種灰色的權勢更有力
鍾老爺子要你三更跳樓自殺,你就不能五更上吊。
“你別給我放屁,我孫女沒嫌棄你家小子就不錯了,你還好意思嫌棄我孫女。”
“老爺子,她什麼時候成你孫女了,她爸知道嗎?”
鍾容華哼了聲,柺杖杵地,黑西裝男人恨不得當初跪下。
海叔和鍾老爺子他一個得罪不起,兩位吵架,可憐的是他們這種蝦米。
“我說她是我孫女,她就是。吳家那小子可比你拎得清,那是個穩重的孩子。”
他們這些小一輩中,也就這麼幾個佼佼者。
謝家謝海峋,吳家吳國毅,何家何語寧,鄒家鄒康。
可惜啊,離世的人永遠離開,活着的人困在輪椅上,苦苦煎熬。
四個人沒一個落得好下場。
“當初你屁也沒有,把人家何家姑娘拐走,何家人說什麼了嗎。”
這渾小子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頭腦好,做事利落的人,怎麼越老腦子越糊塗。
鍾容華咳嗽聲,“聽着,你要是認我這個親家,我高高興興把孫女嫁過去。你要是不認,我本來也看不上那小子,咱們就一拍兩散。”
“老爺子你這話說的...........你見都沒見過,就看不上我的人,我那孩子...........”
“裴祐這孩子不太行,很不好,特別不太..........上道。”
海叔想了半天,沒想到該說啥缺點,好像就沒缺點。
“哼,被你這種人教出來的孩子能是什麼好東西。我見到你不打死你,你最好有生之年別見到我。”
“老爺子,好好活,您能活得過我。”
鍾容華吸了口氣,看向遠處即將升起的太陽,快有二三十年沒聽到這孩子的聲音了。
也是看着他長大的,“說什麼混賬話,我都八十多的老頭了,你活不過我你可太沒用了。既然都拖這麼多年了,活着吧。”
當初要隨她去,幾次被人救回來。
既然都耽擱這麼多年了,語寧是個溫柔的姑娘,她能理解的。
電話那頭掛掉了,鍾容華嘆氣,用柺杖挨個打過海叔的手下。
不出氣,又命人將他們悶着頭打了一頓,才滿意。
“下次再敢欺負我的乖孫女,挨的就是槍子了。”
上車後,姜阮抱住鍾老爺子的胳膊,撒嬌的掉眼淚。
她差點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裴祐了。
當時甚至想,她要是跳車死了,屍體或許能被裴祐見到吧。
“哎呦,不哭不哭,你要實在委屈爺爺明天找人收拾他們。”
姜阮搖搖頭,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她止不住掉眼淚。
好想好想裴祐。
鍾容華心疼的直嘆氣,老來認了一個孫女,那可是掌上明珠。
“我看你要嫁的人也不怎麼樣,到現在都沒來,沒用。”
“鍾爺爺,”
姜阮擦擦眼淚,“您見到他就會喜歡他了,他最近很忙,等他閒下來我會找他哭的。”
她知道裴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付出了很多。
等他有空了,他要好好哄哄她。
鍾容華還是不太滿意,“到時候再看他表現,你別急着回去,多呆幾日,一年見不到你一面,還要陪我喫早飯。”
“好好,我明天早上一定陪爺爺喫早飯。”
車駛向別墅,折騰兩天了,姜阮結結實實的躺在牀上睡着。
世界的另一側,快要黃昏了,海叔坐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
“您看,我要不要再將阮小姐............”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是老爺子的孫女,從你們三爺身上下功夫吧。”
海叔擡擡手,下屬見他神色疲乏,不再多言下去了。
“語寧,太陽落山了。”
喃喃自語消散在空中,男人即便坐在輪椅上背影依舊筆直。
這麼多年,他每天都坐在這裏,看着日升日落,總想起她說。
“我們以後住在海邊吧,我特別喜歡大海,以前每年都要去海邊。”
他陪她看過很多海,她走後他一次也沒看海。
那年他想隨她去,幾次被人所救,鍾老爺子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裏鍾老爺子威嚴依舊,質問他配不配去死。
“你當初懷着心思娶了小何,你以爲小何會原諒你嗎,你以爲你死了能見到小何嗎,她願意見你嗎!”
“小子,你最好老老實實活着,因爲你死了一定會下地獄。小何干乾淨淨,人家上天堂,你一定見不到她。”
那天,他對着電話僵滯,再也沒敢尋死。
害怕死了見不到心愛之人,還丟了兩人的回憶。
所以這麼多年,他在這世間一個人苦苦煎熬,活着作爲懲罰。
這些話他每想起一次就寒顫一次。
“語寧,你要是不怪我了,你和我說一聲,我好去找你。”
她一直是個心軟的姑娘,在丟下他這件事上,心狠的像磐石。
“海叔。”
門被敲響,下屬走進來,“公司的文件泄漏了,是三爺手裏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