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酒吧裏熱鬧非凡。

    搖曳炫酷的燈效將夜晚剖開,塞入醉生夢死的氣氛。

    齊恩娜閉閉眼,從包廂裏站起。

    “哎,恩娜,你去哪?”

    男人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二世祖,齊恩娜煩的咬牙,“廁所。”

    “恩娜早去早回,我在這等你哦。”

    不知道是她最近給這個姓餘的臉了,還是他這人就是個混子。

    說起話來,油腔滑調。

    和他玩的好的這幾個人,都不是好東西。

    包廂裏的女人穿的還沒她的布娃娃多。

    在生意場上餘韓是個頭腦精明的人,頗受爸爸喜歡。

    但私下,齊恩娜都懶得告訴爸爸。

    不是餘韓,還有王韓,許韓,周韓............

    只要她空着一天,爸爸就得找哥哥和嫂子的麻煩。

    她推開包廂門,遠遠的看到傻大個背靠着牆,垂頭髮呆。

    他一年四季都穿着正裝,和所有的保鏢一樣。

    安安靜靜的站在那,和酒吧的氛圍格格不入,顯得有些呆。

    齊恩娜站住腳,隔着不僅不遠的距離,恍惚想起自己七八歲那年。

    那年,他還有妹妹。

    他和他妹妹都是被救出來的孩子,這些孩子有些願意去孤兒院,就送走了。

    有些人不願意,就跟着爸爸,從小訓練成保鏢。

    他妹妹和他都留下了,那時候她身邊多的是那種嬌滴滴的大小姐。

    水灑出來都要尖叫,沒見過他妹妹那樣的。

    他妹妹和他特別像,板着臉,像個小大人。

    明明還比她小一歲,但可嚴肅了。

    總恭恭敬敬的管她叫,“小姐。”

    她叫小七,她很喜歡小七,老是喜歡帶着她到處玩。

    那天,她們一起去逛商場。

    小七平時要訓練,小七還是個孩子不能保護她,但她沒聽管家叔叔的勸告。

    執意帶着小七在身邊,那天爸爸的仇人尋來了。

    槍響震耳欲聾,他們要抓她威脅爸爸。

    小七掩護她跑,但她們倆還是被抓住了。

    爸爸的人很快趕來了,圍住整個商場。

    槍抵住腦袋,她當時聽不懂他們要跟爸爸交換什麼,只是嚇的不停哭。

    “小姐,我讓你跑,你跑。”

    小七在耳邊輕聲告訴她,所以小七喊跑的時候,她頭也沒回的往爸爸那跑。

    所有槍在一瞬響起,霹靂吧啦。

    她安全了,但小七爲她擋槍倒在血泊中。

    所有人忙着安慰她,沒人管地上血流成河的女孩。

    她被人抱起時回頭,匆匆一瞥,看到他推開人跑過去。

    撫摸地上冰冷的屍體,哭也是無聲的。

    眼淚墜入地上的血水中,濺起。

    他拼命搖晃地上人,按住她腹部的傷口。

    那時候她才知道,小七是他妹妹。

    到後來選保鏢的時候,她纔想留他在身邊。

    不爲別的,剛開始爲彌補,後來因爲喜歡。

    十一敏銳的感覺到有目光,皺眉擡頭。

    看到是她,他收斂眼中冷戾。

    見他發現,齊恩娜呼吸了下走過去,“不是和你說,不用跟着了嗎。”

    幹嘛,過來看她怎麼和噁心的人虛與委蛇。

    這輩子第一次表白,就被人拒絕的透透的。

    十一慢半拍的打手語,“保護你是..........”

    “你又要說保護我是你的職責,你怎麼這麼好呢,給你頒個獎要不要啊!”

    昏暗中女孩氣紅了臉,黑眸昂起狠狠的瞪他,卻帶着小女孩家的撒嬌。

    十一許久比劃,“那人,不是好人,配不上你。”

    眼見她不耐煩的要走,十一有點着急,第一次堵住齊恩娜的路。

    手語比劃起來要比說慢很多,“不能嫁給他,會後悔。”

    “那我嫁給誰?沒人要我你懂嗎,十一。如果我不是爸爸的女兒,沒人看得上我。”

    “不是的!”

    十一努力搖頭,在他眼裏小姐是很好的人。

    是特別特別好的女孩,誰娶她是修來的福氣。

    也是他和妹妹的恩人,小時候妹妹回來後總跟他說。

    今日小姐又找她玩了,小姐又送她禮物了,小姐拉她的手了............

    說起來的時候開心的蹦跳,大晚上都偷偷守在小姐房門外,擔心有人傷害小姐。

    小姐是妹妹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

    保護她而死,對他們而言,榮耀至高無上。

    “哥哥,我很喜歡小姐,可惜我們不能做朋友。”

    他當時問,爲什麼。

    “因爲,小姐是小姐啊。”

    小姐是小姐,他們不一樣。

    男人眼眸焦急,努力的想給她解釋。

    她是很好的人,那個人不好。

    翻來覆去就這幾句,齊恩娜看了許久,嗯了聲。

    “輪不到你管,以後你不用跟着我,我不需要你了,你回去吧。”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眨眼似乎沒能明白。

    齊恩娜狠心不去看,他們在一起十多年,形影不離。

    他滲透進生命,但再難以割捨,也得割掉。

    既然沒可能,就不要給自己留幻想了。

    說着她想離開,身後傳來一聲喑啞的囁嚅。

    含糊又不清楚,像是小姐二字。

    十一越過她,直直站到面前,“我,可以,保護你,我熟悉.........你。再找一個,時間久。”

    他以爲她是覺得他手語打的慢,看起來煩,所以纔不想和他說話。

    那他可以努力發聲。

    其實齊恩娜沒太聽明白,只能通過他脣蠕動的幅度,猜測。

    眼眶發酸,心像是被頓捶擊中,她快速眨眼逼迫自己不許哭。

    十一從不說話,他小時候被剪去舌尖,用滾水灼傷了喉嚨,也傷了聲帶。

    男人聲音沙啞如烏鴉哀嚎,血淋淋的剖開他的自尊心。

    “我能.........好好,保護你。我,只是,不能說話。不,比,他們差............”

    “噓。”

    抓住他的領帶,齊恩娜墊起腳,堵住那不停吐出刀子,紮在她心上的脣。

    他說話嗓子會疼。

    她當然相信他能保護好她,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只是十一,留你在身邊,我怕自己會忍不住。

    “傻大個,人傻爲什麼非要長這麼高!我腳都疼了!”

    懷裏人哭了,十一還在茫然剛剛脣上柔軟的觸感,僵硬到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小姐..........親了他?

    他粗糙帶着老繭的手指,很輕很小心的蹭過她臉上的淚水,“對,不起。”

    弄的齊恩娜有點癢,她狠狠打了下他的肩膀,埋頭進他懷裏,“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

    “十一,真可惜你不喜歡我。”

    他想要用手比劃對不起,齊恩娜沒看,不想知道。

    無非是我配不上你,不能這樣,會後悔。

    這些屁話,齊恩娜不感興趣。

    深深吸氣後她從他懷中離開,抹乾淨眼淚,想漏出此生最好看的笑臉。

    “嗯,我真的不需要你了。”

    高跟鞋碰撞在地上,聲音遠去。十一下意識想跟上,又收回腳。

    在原地躊躇許久,好像沒地方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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