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山頭,羅夏雙腳搭在雕像上睡了一夜,迎接着清晨和煦的陽光,沒有半點光明,卻讓他相當的滿足。

    吸了吸鼻子,聞到了那熟悉的香味,以及讓人食指大動的煎餅:“哦,我好心的姑娘,你真的來了!”

    女人依舊不言語,只是平靜的把屬於羅夏的那份早餐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邊,端着一杯咖啡,淺酌一口之後,翹着長腿,繼續看昨天的那本書。

    羅夏飲了一口溫熱的豆漿,舒服的長舒一口氣:“唔,味道很不錯,豆漿裏還特意加了草莓果醬,滿滿的少女感……你今天噴了香水哦?”

    說着又自顧自的在自己無聲無光的世界裏自言自語:“抱歉,請原諒我這個老不正經的輕浮,垂暮的我現在只有靈敏的嗅覺還能正常工作了,看過電影《聞香識女人》嗎?”

    “對於你們這個年紀來說,這一定是個老掉牙的電影了,但是在這個千篇一律流水線般生產的超級英雄主旋律裏,看一看老電影真是別有風味。”

    “要來一曲探戈嗎?換做年輕時候的我,絕對沒有勇氣對一個陌生的女士說這種話,死亡真的會讓人豁達……”

    羅夏對着女士伸出一隻手。

    指甲劃過手心的觸感,是一行字:“不會。”

    “沒關係的,探戈不像人生,裏面沒有錯步。”羅夏依舊微笑着伸出手。

    許久之後才獲得了纖細五指的觸感,兩人起身站在清晨的曦日下相伴起舞,男的步伐凌亂空間感極差,女的舞姿更顯生澀,兩人跳的都不太合適。

    更加違和的畫面就是,那被拴在羅夏手腕上的天使雕像,在地上拖來拽去,面部逐漸猙獰。

    一曲結束,羅夏感覺有些累的力不從心,重新坐回凳子上喝着草莓味的豆漿,搓了搓手,回味着想:“這娘們手真滑。”

    又伸出一隻手:“你叫什麼名字?”

    “艾……”女人指尖在羅夏手心劃過,卻又頓了頓,重新寫下:“艾莎。”

    “艾莎?冰雪王國在逃公主嗎?”羅夏笑了笑:“我叫羅夏,一個80歲卻風韻猶存的老男人。”

    艾莎在羅夏手心寫道:“你看起來就20多歲。”

    羅夏有點奇怪她爲什麼這麼說,這纔想到摸了摸自己的臉,依舊年輕沒有一點皺紋,頓時驚詫:“太草了,我一直以爲我已經80歲了,又瞎又聾又失憶又無力!”

    “壞了,我這一定是遇上了嚴重的車禍,血塊壓迫大腦血管,順便還噶了個腰子……”

    “這真是比活到80歲還要慘,還有什麼事情比20多歲就硬不起來更慘的事情嗎?”

    羅夏感嘆良久,努力回憶着腦中那模糊的記憶,彷彿被黑色的霧靄包裹,卻怎麼也觸摸不透。

    艾莎依舊平靜的坐在旁邊看書。

    “呼……真是一個不幸的消息,但是多謝你告訴我,我覺得我應該去醫院看看了,說不定我的家人正在等我。”羅夏終於決定起身。

    艾莎沒有說話。

    “有緣再見。”羅夏揮了揮手,拖着雕像下山。

    街道還是這麼的混亂,沒有一個能夠交流的人,時不時就有人來欺負自己這個瞎子,羅夏還是用雕像一一予以迴應。

    奇怪的是,就算自己這麼掄人,居然也沒有警察過來逮捕自己,更別說找到去醫院的路了。

    “是這個世界太瘋狂,還是我的思想太落後。”羅夏在這個城市裏繞了很久,才尋着空氣裏稀薄的醫用酒精味,找到了一家醫院。

    裏面同樣混亂一片,根本已經失去了職能,沒有醫生也沒有護士,只有發瘋的病人。

    “該死……這個城市是末日了嗎?整個世界只有艾莎一個正常人了……?”

    “遭了,她會不會也是一個瞎子,根本不知道這個城市陷入暴亂了?”

    ……

    舊金山,豪華別墅中。

    女騎士米蘭姆依舊單膝跪地彙報着工作:“艾薩克斯大人,我已經糾集了一批暴亂者對,金門大橋北面的倖存者基地發起進攻,只是他們武器裝備都相當完善,正在負隅頑抗,但是我相信只需要三天時間,定能攻佔最後的陣地。”

    “洛杉磯那邊過來的軍隊支援已經被暴食之環阻攔……”

    艾薩克斯甚至沒有聽完,直接開口打斷:“幫我去找一張老電影的光碟,《聞香識女人》。”

    “什麼?”米蘭姆震驚的以爲自己沒聽清,整個加州的戰場都瞬息萬變,主帥卻想要看一部老電影?

    “艾薩克斯大人說聞香識女人,你沒長耳朵嗎?”佩妮倚靠在艾薩克斯的懷裏,呵斥道。

    “……是!”米蘭姆咬緊牙齒,不甘心的離開別墅。

    艾薩克斯待米蘭姆離開,看着懷裏的佩妮:“陪我跳舞,探戈。”

    佩妮激動無比的站起來,臉頰貼在艾薩克斯懷裏:“當然,我的艾薩克斯大人!”

    “不,你跳男士舞。”艾薩克斯微微一笑。

    佩妮稍稍一愣:“我跳男士,那誰跳女……”

    “耶?!!!!”

    ……

    羅夏在城市裏逛了一大圈,又尋着味道回到了公園裏的山上,只是艾莎已經不在了,凳子上留了一份可以當作晚餐的餅乾和牛奶。

    “真是的……想不到愛情在我又瞎又聾的時候纔回來。”羅夏自嘲的笑了笑,拆開餅乾喫着。

    把雕像豎在自己面前,直言直語的對着它說話:“雕像啊雕像,你跟了我這麼多天了,能不能告訴我,艾莎漂不漂亮?是不是又善良又漂亮?唔,我猜她應該是一個久病體虛,文文弱弱的女孩子……話說跳舞的時候,她好像挺高的……有一米七五?”

    “唔……一米七五的女孩不會是文文弱弱的了吧?”

    月光之下,天使雕像的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

    ……

    次日,羅夏又在公園椅上應付了一夜,直到艾莎帶來了玉米捲餅早餐。

    “唔,我昨天去了一趟醫院,城市裏很亂,你沒事吧?”羅夏一邊喫一邊說着,順便把手伸了過去。

    艾莎從沒有在羅夏的手心寫字,只是像第一天一樣,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書。

    “好吧,你看過電影《緣分天註定》嗎,喔,90年代的編劇真是浪漫啊,相比現在流水線般生產下來的廉價塑料般的特效,真是百看都不會厭倦。”

    羅夏絮絮叨叨的說着,艾莎彷彿是一個最忠實的聽衆,從不厭倦,只是靜靜的聽着,看着。

    “所以,你在看什麼?”羅夏很好奇,到底什麼書這麼好看。

    艾莎這次回答了,在羅夏手中寫下:《百年孤獨》。

    “哦,百年孤獨?雖然我沒有看過這本書,但是名字聽起來就特別冰冷,總有些作者爲了寫出傷感的文字,矯揉造作的把世界說的如此孤獨寂寞——我建議你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爲自己塑造一個熱忱的心!”

    羅夏忽然一笑:“當然只是這只是一個玩笑,女孩子還是看看更美結局的。”

    艾莎只是聽着,不說話。

    “對了,我身邊好像也帶了一本書,很重,但是我從來沒看過,不知道是不是撿來的,你能告訴我什麼名字嗎?”羅夏喫力的從腰帶上接下銀質鎖鏈,把聖銀聖經拿出來。

    艾莎並沒有直接告訴羅夏,而是抓着羅夏的手,讓他撫摸聖經上的文字。

    因爲是金屬材質的書頁,上面的文字都是凹印上去的,撫摸之下竟然有種盲文的感覺,感知出色的情況下,清晰的能夠感受到文字的力量。

    《聖經》?

    “我一個唯物主義的無神論者,爲什麼會帶着一本聖經?”羅夏不理解。

    艾莎伸手在羅夏的掌心裏寫了一行字。

    “救愈之道,就在其中?什麼意思?”羅夏還是不太明白:“讓我讀聖經,就能治癒我的失明?”

    “等等,艾莎,你還不會是修女吧?”

    “拜託緣份不要這麼搞我,我可是要爲了無產階級奮鬥一生的唯物主義者,而你卻是爲神明奉獻一生的修士?”

    艾莎平靜的看着前方混亂的城市,頭輕輕的搭在羅夏的肩頭,並不說話。

    嘩啦一聲,一道紅色的魔影降臨,女騎士降落在公園山頂:“艾薩克斯大人,所羅門王,召……”

    “What‘sFuck!!!!”

    米蘭姆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我的偶像艾薩克斯大人!!

    此刻怎麼向一個小女人一樣靠在一個男人肩膀上!!

    不是像!就是女人!!

    口紅,美甲,長裙……

    法克!

    艾薩克斯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起身。

    “嗯,那就回去吧。”

    “咦?艾莎你今天這麼早就回去嗎?”羅夏奇怪道。

    “艾……艾……艾莎?”米蘭姆面部瘋狂抽搐,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艾薩克斯淡淡的丟下一句話:“再看眼珠子挖你出來哦。”

    “啊啊啊啊啊!剛剛艾薩克斯大人賣萌了吧!”米蘭姆世界觀正在瘋狂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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