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只是短短兩句,李畫屏的心被這首詩狠狠的擊中了最柔軟的部分,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她彷彿看見那天剛中進士來到李府的葉浩然,是那樣的風流倜儻,文采斐然。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青年才俊,只是一眼,就已經心動。
後來知道兩人從小就定下婚約時,更是篤定這是上天註定,賜予她的完美夫婿。
才子佳人,本應該是天作之合。可是今天,一切都如幻夢般破碎。風一吹,就散了。
葉浩然繼續念着,“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一切的言語在這首好詞面前,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李畫屏心如刀割,她已經從詞裏完全明白葉浩然的心意。
葉郎對自己一往情深,高中進士後拿着婚約迎娶自己。自己家卻在他被打入天牢後落井下石,現在峯迴路轉,又指責他變心,希望他能履行婚約。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
李畫屏淚流滿目,只覺得自己無比的可笑羞愧。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葉郎,你這是在怪我嗎?
然而葉浩然只是感慨納蘭詞不愧是文學少女殺手,瞧把孩子感動的,都哭成淚人了。
果然能擊敗文青的,只有文青。
李畫屏哭哭啼啼說,“葉郎你的心意我已經明白,我也實在無顏再說什麼。只是沒有我父親的幫助,你一個人在天牢怎麼辦。”
葉浩然淡淡道:“今日上官昭容來天牢找我,希望我能爲國出力,她不會讓我出事的。”
上官婉兒作爲大周攝政,大張旗鼓來天牢一趟,自然有她的目的。
葉浩然能感覺到她是想要降低直言天下第一疏的對女帝的影響力,並且幫助自己離開天牢,以後好爲國效力。
至於做些事的出發點,是出於她是大周攝政不忍心人才埋沒的公心,還是出自上官婉兒未婚妻這個身份的私心。
葉浩然就弄不明白了。
女人心,自古海底針。
上官婉兒一向知人善任聞名,李畫屏也是極爲佩服。聽到葉浩然這樣說,她立刻明白了。
葉郎是被自己的父親傷透了心,所以轉投上官婉兒門下,尋求庇護。而條件,就是和次輔劃清關係。
一想到有上官婉兒關照,自己的葉郎一定會沒事,可是想到兩個從此再無關係,又心如刀割。
然久,李畫屏才咬牙道:“葉郎,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不會讓上官昭容誤會的。”
說完,哭着離開了天牢。
留下葉浩然一臉懵。
你究竟是誤會什麼了。我和上官婉兒是清白的。
.....
天牢外,李管家摸着自己火辣辣臉,滿心怨恨,低聲道:“老爺,那葉浩然這番不識擡舉,老爺何必在他身上多費功夫,還把小姐也帶來了,不如.....”
李光弼一腔怒火正沒地方發泄,一腳將他狠狠踹倒在地。
“廢物,你知道什麼。別說是我,就連陛下都不敢輕易動葉浩然。”
李管家疼的一張腫臉扭曲變形,“小的也是擔心老爺,那葉浩然擺明了要和老爺作對。”
李光弼回想自己英名一生,明明早已看出葉浩然是塊良才美玉,卻沒能堅持到最後,悲從中來,悔不當初。
李光弼沉吟良久,看着牢房,長長嘆息,“屏兒對葉浩然早已芳心暗許,也只能靠她,挽回葉浩然的心了。”
就在李光弼把一切希望寄託在自己女兒身上的時候,就看到李畫屏雙目垂淚,從牢房裏走了出來。
李光弼立即上前,問道:“女兒,葉浩然怎麼說,是否同意繼續和你的婚約。”
李畫屏哽咽道:“父親,婚約之事你以後不要說了,葉公子他心意已決。”
李光弼心驚不已,沒想到葉浩然這麼心狠,連自己女兒都拒絕了。
“你難道沒有和他說明利害,如果沒有父親幫他在朝中說話,他是不可能走出天牢的。”
“說了。可是他說今天上官昭容親自來牢中看望他.....”
上官昭容......
李光弼雙腿發軟,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我真傻,真的。
內閣能看出葉浩然的驚世之才,上官昭容又怎麼會錯過。自己大清早出宮就立馬跑到天牢,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想到將來葉浩然投入上官昭容門下,李光弼突然覺得自己的官場生涯,越發絕望了起來。
.........
上官婉兒回到鳳儀宮,繼續處理自己的奏章,就看到女帝從自己的房間裏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昭容你剛剛出去做什麼?”
“我剛剛去了一趟天牢看葉浩然。”
“看他做什麼。”女帝對葉浩然可謂苦大仇深,一聽這個名字就自動生氣。
上官婉兒說,“眼見爲實,我總要親自看看,他是真的棟樑之才,還是沽名釣譽。”
“你現在看過了,覺得他怎麼樣。”
上官婉兒沒好意思大誇特誇,委婉說,“葉浩然對待國事可以說是一針見血,也有着自己的真知灼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哪怕是這樣的委婉之詞,女帝也不樂意聽,葉浩然越聰明,不就顯得她越昏君。十分的不滿說:“能換着那麼多花樣罵朕,就算有才也缺德。”
上官婉兒溫柔勸諫道:“其實他也不像奏疏裏那樣對陛下充滿成見,今天他在天牢裏還誇陛下呢。”
“這個逆臣會誇朕?”女帝驚的睜大了眼睛,葉浩然給她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嚴重了,做夢都會被嚇醒,完全沒想到他會誇自己。。
這她可就愛聽了。
“快和朕說說,他是怎麼誇朕的。”
上官婉兒拿出了鎮撫司整理好的卷宗,“這是今天我和葉浩然的記錄,陛下自己看吧。”
女帝歡天喜地的拿過卷宗打開,然後.....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想治大周天下,得先治陛下。”
“這一切不都是那位聖天子的鍋嗎?”
“作爲天下之主,大周之帝,放着國之利器不用,學人閉關突破,徒逞匹夫之勇,還有比這更蠢的天子嗎?”
有過天下第一疏的強烈刺激,女帝發現自己脾氣好多了。強忍着怒火,沒把手裏的卷宗給撕個稀巴爛。
“婉兒,你確定葉浩然這個是在誇我?”
女帝的反應在上官婉兒預料之中,神祕笑道:“陛下先不要生氣,往後看。”
女帝強壓怒火,繼續看了下去。
“陛下即位之初,英明睿武,平高麗,滅倭寇。每每衝鋒在前,殲滅於後,敵人聞風喪膽,三軍尊從愛戴。可見其乃天賜之千古將才。”
“我大周朝如今文臣濟濟,武將寥寥。倘若龍狼兩族戰事一起,臣敢就此斷言。”
“能以一肩擔天下,必勝這國運之戰者,唯如聖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