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銳哥哥?”

    姜笙又驚又喜,蹦跳過去,“上次去悠然居沒有見到你,去哪裏了?”

    身爲悠然居的店小二,何銳的機靈讓她耳目一新,兩人的關係算不得親密,但也是個熟臉。

    久別重逢,還怪想念的。

    “姑娘,我是接你的呀。”何銳縮着脖子笑,忽然想起什麼,又挺直脊背,“我以後就是你的車伕了。”

    他本是悠然居的店小二,現在又駕着江家的馬車過來。

    是誰安排的,簡直不言而喻。

    姜笙臉上的笑容淡去,手也下意識地攪動起來。

    何銳嘆了口氣,“姑娘快點吧,一會公子們都回來了。”

    姜笙這纔想起來正經事,也不糾結了,也不惆悵了,利落地爬上車轅,掀開車簾,衝進車廂。

    隨着一聲吆喝,馬車平穩地駛向前方。

    是真真正正的平穩,沒有起伏的的顛簸,也沒有眩暈的晃悠,甚至連車軲轆聲音都聽不見。

    只有撩開小簾,看着後退的景色,才能意識到這真是在馬車上。

    “是不是覺得特別穩當。”何銳的聲音從外頭傳來,“這馬車可是特製的,車軲轆上包着一層棉花,每次出行都要換新的,裏頭也摞了一層又一層的墊子,還都是緞子的。”

    姜笙下意識地摸索了屁股位置,果真是滑溜又舒服的綢緞,登時吸了口冷氣。

    這可是綢緞啊。

    大渝王朝有規定,商人不得着綢緞,鄭如謙那麼騷包也只能買款式誇張點的素絹,家裏其他人更是隻穿過棉布衣裳。

    結果江家用綢緞做屁股墊,姜笙覺得自己對有錢人的認知應該再調高點了。

    她想起王扶風的馬車,試探地拉了拉跟前的小木幾,不出意料抽出個精緻的木屜,裏頭整整齊齊擺放着十幾種精美糕點。

    見過的,沒見過的,九珍坊的,珍饈閣的,但凡是豐京有名的糕點,都在這裏了。

    姜笙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撫了撫糕點表面。

    嗯,很軟,很新鮮。

    “姑娘要是餓了就喫點糕點,對面有水喝,檀月給姑娘泡了菊花茶,冷了還有小毯子可以蓋。”何銳的聲音再次傳來。

    姜笙觸電似地抽回手,把抽屜合上,掏出懷裏有些冷掉的糕點,小口啃了起來。

    她很仔細,沒有掉一點渣滓在綢緞上,生怕弄髒這昂貴的馬車。

    等糕點喫完,皇城門口也到了。

    何銳殷勤地掀開簾,順勢瞄了幾眼車廂。

    當發現裏頭乾淨整潔如新,糕點沒人碰,茶水沒人喝,連毯子都依舊整整齊齊的時候,他又嘆了口氣,“姑娘下車吧。”

    姜笙假裝不知道,利落地跳下馬車,在人羣中精準分辨出溫知允和長宴,掄着小腿跑過去。

    “四哥,五哥。”小姑娘的聲音多少含着點氣,“你們壞蛋,都不叫我。”

    長宴和溫知允齊刷刷回頭。

    附近的幾個少年少女也跟着回頭。

    除了齊淮等人,竟然還有三位江家子弟。

    分別是江承願,有江承烽,以及江承瑜。

    “姜笙來了。”

    “妹妹來了。”

    大家紛紛打招呼,只有三位江家子弟跟門神一樣站着。

    江承瑜捅了親哥一胳膊肘子,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招呼人呀,二哥。”

    江承烽捂着左胸口,咬牙切齒,“招呼人呀,大哥。”

    招呼……怎麼招呼啊!

    江承願兩隻手不知道往哪裏擱,俊臉憋到通紅,好不容易纔張口,“你來啦,小生薑。”

    江承瑜和江承烽同時扶額,如果地上有個洞,他們寧肯鑽進去,也不想跟這個人站一起。

    其實姜笙能理解他們的尷尬,也知道他們偷偷盯過自己。

    身爲有着血緣,但卻不太熟悉的親人,不自在是肯定的。

    但今天最重要的是大哥,她一顆心也都系在大哥身上,對於其他人並沒有那麼在意。

    或者說,在姜笙的世界裏,除了哥哥和姑姑,其他人都還沒排得上號。

    面對三個手足無措的少年少女,她平靜地露齒一笑,“謝謝你們能來,也謝謝你們幫我哥哥。”

    江承願的血液凝固了。

    那是他的妹妹啊,也是該甜甜地蹦跳在他身邊,叫他哥哥的姑娘。

    可現在,她叫別人哥哥,她爲別人道謝。

    江承願失魂落魄地站到角落,兩隻手落在身側,握了又鬆開,鬆開又握起。

    不知道誰嘆了口氣,在風的吹動下消弭。

    姜笙終於可以蹦跳到哥哥們身邊,她緊張地拽着長宴衣角,小嘴噼裏啪啦,“怎麼樣了?怎麼說的?能不能拿回來?方家會不會報復我們?”

    “恐怕要拉鋸一陣子。”長宴擰着眉頭,“今天的金鑾殿上,大哥已經不是主角了。”

    這是兩撥世家勢力的比拼,是文官口舌的交戰,是毫不退讓的據理力爭,也是帝王最艱難的決策。

    “哇,那一定很激烈。”姜笙爲不能看到現場感到遺憾,“會不會舌燦蓮花,會不會巧言善辯,會不會戰況激烈,你來我往,誰都不服誰。”

    長宴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別想太多。

    因爲實際情況是……

    “落榜小兒能言善辯,要是把這份本事用到做文章上頭,別說是個會元,我看狀元都能摘回家。”朱家家主抖着鬍鬚,“而不是在這裏巧言令色,謀奪不屬於別人的東西。”

    “你在胡言亂語。”江繼宗面無表情。

    “江家身爲世家,居然在科舉裏頭攪渾水,誰知道是不是爲了江家子嗣做準備,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往後江家的兒郎可不缺功名了,只管強取豪奪,只管說別人來路不正。”朱家家主扯起嗓子。

    “你在胡言亂語。”江繼宗面無表情。

    “同爲豐京世家,江家居然幫着個落榜小兒污衊方家,這其中要是沒點貓膩,老夫這名字倒過來寫。”朱家家主快要吐血。

    “你在胡言亂語。”江繼宗面無表情。

    朱家家主一口氣差點沒過來,伸出來的手指頭不停哆嗦,“姓江的,你是不是隻會這一句話。”

    這會江繼宗臉上有了表情,是詭異地笑,“你猜?”

    “噗通”一聲,朱家家主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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