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被擄去匈奴人的營帳之前,他只向宇文章求過饒,因爲他想活着,想要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是因爲自己還對生活懷有希望。

    但在匈奴人的營帳中的那幾天,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他慘叫過,也失聲痛哭過,最後捨棄一切不管不顧的跟人求饒,不是爲了活着,只是爲了能夠好好的去死。

    但是就連這一點,他也做不到,他被綁着手腳,無助的任由他人在他身上肆意妄爲。那一段時間是他整個人生中最黑暗的時間,讓他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後他崩潰了,屈服了,幾乎別人說什麼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

    而現在,蘇青看向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呼延卓,有些忙熱的想,他終於死了。

    那,我自由了嗎?

    蘇青眨了一下眼睛,眨掉了眼中的霧氣。宇文章的手還在他的頭上輕揉的撫摸着,蘇青靠在宇文章的懷中茫然的想道:啊,還沒有,還有一個,還有最後一個。

    蘇青有些神經質的握了握手指,手心裏一片空虛,沒有任何實質的感覺。蘇青茫然的低下頭往手心裏瞅了瞅。

    咦?他的劍呢?蘇青心想,之前還握在手上的,他方纔剛剛用一柄三尺長劍殺掉了呼延卓,怎麼不見了?

    這時候,太陽光透過雲彩照射在之前被蘇青扔在地上的長劍之上,長劍將太陽光反射了一下,照在了蘇青的眼睛上,像是在提醒他自己在這裏。

    蘇青突然被長劍反射的光芒晃了一下眼睛,這才發現之前染上呼延卓的血液的長劍此刻正躺在土地上。

    蘇青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心道看來這次是殺不了宇文章了,這恐怕就是天意吧......

    他忍不住仰頭看向頭頂的天空,雲正好,風正好,太陽也十分正好,耀眼的光芒照的蘇青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宇文章忽然感覺懷中的人在往地上滑去,於是及時的撈了一把,蘇青渾身柔弱無骨的癱在他的懷中,雙眼緊閉,氣息微弱,早已經昏了過去。

    想也是當然的,蘇青在匈奴人那裏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渾身都是傷,後背更是不忍直視,在加上被關在馬車的暗格裏,蘇青又情緒失控猛烈的撞擊着木板差點把自己撞死,方纔又被自己逼着殺了呼延卓,情緒大起大落之間,新傷舊傷一疊加,這就撐不住了。

    宇文章打橫將蘇青抱了起來,把他放到了馬背上,然後自己也飛身上馬,替蘇青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讓他靠着自己坐着,然後駕馬往太守府趕去。

    陛下身上的傷不輕,得儘快讓人醫治一下。

    蘇青靠在宇文章的懷中,眉頭微蹙着,似乎陷在什麼夢魘之中一般,連脣瓣也輕微哆嗦着,臉色蒼白如同金紙。

    張留則帶兵去圍剿城內四處作亂的匈奴人去了,沒有跟過來,城外駐紮的五萬匈奴士兵也需要張留管一下,所以他大概會忙上一陣子。

    宇文章帶着蘇青回到了太守府,朱永臣老早就在這裏候着了,看到宇文章大人抱着一個人進來,連忙就迎了上來。

    還沒到宇文章的跟前,宇文章就道:“你要是沒有事情做,就趕緊去給我找大夫過來。”

    朱永臣連忙應了一聲,一路小跑的吩咐人去把大夫給叫過來。

    宇文章毫不客氣的佔據了太守府的廂房,然後把蘇青輕柔的放在牀榻之上,他本來想讓蘇青躺下好好休息,後來又想到蘇青那慘不忍睹的後背,於是只好讓他半坐着靠在自己懷中,儘量不去碰他的後背。

    “大夫還沒來嗎?”宇文章衝着外邊呵斥道。

    “來了來了,大人,大夫來了。”朱永臣連忙回道。

    宇文章皺着眉頭看着朱永臣有些諂媚的臉道:“讓大夫進來,其他人全都滾出去。”

    朱永臣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他訕訕的把所有人都帶了出去,然後替宇文章關上了內室的房門。

    朱永臣找來的大夫是個上了年紀的,鬍子花白,提着醫藥箱進來的時候還險些磕到地上,他太緊張了,朱大人跟他說讓他看病的是個頂大的官,一個不高興就能掉腦袋的那種。

    宇文章皺了皺眉頭,然後道:“快給他看看......”

    老大夫姓林,別人都管他叫林大夫。

    林大夫看了一眼閉着眼睛靠着宇文章的蘇青,直覺要遭。等他說一聲得罪了,然後拿過蘇青的手腕淺淺探了一下脈搏的時候,他就知道完了。

    這位小公子身體虧空的厲害,還全身是傷,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或者說,他能活着都是一個奇蹟。

    宇文章看林大夫的目光躲躲閃閃,眉頭一皺道:“他到底怎麼了?直接說。”

    林大夫告了一聲罪道:“這位小公子身體虧空的厲害,身上的傷還可以好好養好,但是……

    恕小老兒才疏學淺,這位公子怕是……怕是活不了幾個年頭了……”

    宇文章聽後眉頭緊鎖,這次他沒有直接跟林大夫發脾氣,而是道:“先給他處理一下外傷。”

    林大夫連忙點了點頭。

    宇文章退到一邊,看着老大夫把蘇青的衣服輕輕脫了下來。

    他的衣服上還粘着血肉,哪怕林大夫的動作再輕,也沒有辦法避免讓衣服扯破傷口。

    衣服一脫下來,就露出了蘇青傷痕累累的後背,巨大的蒼狼帶着鮮血盤踞在蘇青的整個後背。

    林大夫倒抽了一口涼氣,而宇文章則死死地皺着眉頭。

    之前在陣前只是匆忙一瞥,還以爲只是皮肉傷。此刻真在眼前見了,才知道陛下的傷勢有多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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