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留沉默着點了點頭沒有接話，他不知道蘇青突然間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蘇青笑道：“之前宇文章被人行刺，你進營帳的時候，應該看到是朕刺了他一劍，就是這一劍差點要了他的性命。
張留將軍，你不想爲宇文章報仇嗎？”
張留處理軍務的手指一頓，他放下手中的竹簡，然後認認真真的轉過身來看向蘇青。
張留道：“我一直知道陛下和宇文大人之間關係緊張，我也知道是宇文章大人對不起陛下，陛下會責怪我對陛下的見死不救嗎？”
蘇青輕笑一聲：“朕說朕不會責怪你，難道你就相信嗎？”
張留沉默，他當然不相信，因爲他知道陛下不但怨恨宇文章大人，也怨恨着自己。
張留一直都知道軍中的人在欺負陛下，他也試圖阻止過，但是卻沒有結果。
陛下如果相信他，爲何在被軍中的人欺負的時候沒有跟自己說過一次？
他不相信自己，他甚至怨恨着自己，應該說陛下怨恨着所有的人。
“陛下，”張留走了過來，然後坐在蘇青的牀榻邊上對着蘇青道：“陛下，本來是我們對不住你，我們又哪來的面目要求陛下的原諒……”
蘇青笑了一聲，他說道：“可如果朕告訴你這次針對宇文章的刺殺是朕一手安排的，你難道還會這麼想嗎？”
張留有些不解，蘇青緩緩坐起身來，背靠着牆壁，然後他看向張留說道：“宇文章應該告訴過你，此次過來的使團手中應該帶着朕給的聖旨……
說實話，這封聖旨確實是朕親手所寫，朕讓人把他交給了一個滿眼都是野心的人。
朕讓他在宇文章打了勝仗的時候，以犒賞三軍爲名義來到北疆戰場，實施暗殺。
其實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破的局，如果宇文章不是那麼自大，如果他就是打死不見使團，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朕在京中的時候，也見遍了幾位柱國大人，他們每一個人都商量着要怎麼樣才能讓宇文章死在邊疆。
朕本來以爲他們有這個能力，但是真正見過之後，朕才明白他們這麼多年都鬥不過宇文章是有道理的。
柱國大人的名頭聽着響亮，但他們其實就是一團散沙。
這樣的人又怎麼配跟宇文章鬥呢？
所以他們想着拉朕下水，讓朕給他們一個正當的名義，讓朕給他們打頭陣，讓朕替他們頂在前面……
朕其實都無所謂，只要他們有這個能力幹掉宇文章，讓朕給他們擦屁股都行。
但是他們太弱了，弱的就連朕都能將他們一一擊破。
朕就知道和他們合作風險極大，可是朕沒有辦法，朕手裏實在是沒有可用的人了。
所以朕給了他們這樣一道詔書，也等於給了他們一個正當的名義和動手的機會。
朕本來沒想着能夠成功，但是看起來這次上天好像站在了朕的身後……
現在你都明白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你會殺了朕嗎？你不想爲宇文章報仇嗎？”
張留道：“陛下，您爲何一定要這樣做？難道您跟宇文章大人就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更別說這次的暗殺是我親手把刀子遞給刺客的，我甚至還刺了他一劍。
他的性子睚眥必報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他活下來，朕就得死……”
張留搖了搖頭，誠懇道：“陛下，宇文章大人與我都曾受過先帝的恩惠。
我們曾經發誓，會永遠追隨先帝，所以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對陛下出手！
我想宇文章大人應該也是這樣的，他對陛下雖然是嚴苛了一些，但他絕不會傷害陛下的性命！”
蘇青嗤笑一聲道：“張留，你說的話你自己相信嗎？
一旦他醒過來，第一件事估計就是要朕的性命，你敢與朕打賭嗎？”
張留不忍道：“何至於此？”
蘇青道：“你方纔說，就算宇文章醒了，他也會變成一個廢人。只要他的毒不解，他就得終日纏綿病榻，不知何時就要一命嗚呼。
宇文氏一族會把自己的未來寄託在這樣一個廢人的身上嗎？
如果他們不想就此沉寂下去，他們就需要重新尋覓一座靠山。
你猜他們會把目光放在誰的身上？”
張留沉默不語，宇文章大人如果真的如同林大夫所說就算醒過來，也會終日纏綿病榻。
那麼，毫無疑問宇文氏一族，一定會放棄宇文章大人，重新尋覓一座靠山。
陛下身上還有宇文氏的正統血脈，又是整個西魏的陛下，無論他們是想要把陛下作爲一個傀儡經營自己的力量，還是真的下定決心扶持陛下，陛下都是他們的不二人選。
那被放棄的宇文章大人呢？就連宇文大人手握宇文氏力量的時候，所有的人就都希望他死在邊疆。
這些人一旦知道宇文大人的狀況，爲防止大人東山再起，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對宇文章大人痛下殺手，到時候宇文章大人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他跟宇文章大人換位思考，如果他是宇文大人，那在他醒過來的那一瞬間，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殺了陛下這個有可能跟他搶宇文氏力量的男人。
果真是你死我活的境地。
蘇青直直的看着張留道：“現在朕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事實就擺在你的面前，現在輪到你做選擇了。
宇文章還有朕，張留將軍，告訴朕你的決定，你選擇讓誰活着？又選擇讓誰去死？”
落雲在蘇青的心裏焦急的跟他爭吵道：“你爲何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說的這麼絕？你這不是找死嗎？
張留作爲宇文章親手提拔上來的將軍，他怎麼會選擇你？！”
蘇青忽略了落雲的話，他也知道他不該跟張留說這些話，他知道他說了這些話之後無異於找死。
可是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奇怪，心心念唸的二十一世紀回不去，所有的人都逼迫他，他爲何不能逼迫一次別人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究竟會不會有人選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