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着那份口供,那位大人連辯解都沒有辯解的機會,直接就被定了罪。

    當然,就算他辯解,他也沒有一絲活下來的希望。雖然很多都是張留杜撰的,但也有不少是真的。

    一個謊話,說的太假,除了沒有人相信之外,最重要的是會讓人面子上過不去。

    得說的真假摻半,真真假假的,才能更加容易讓人接受。

    那位大人並不是什麼好鳥,身後有一大堆擦不乾淨的屁股,侵佔土地,以權謀私等等。

    雖然這些並不足以要他的性命,但他犯了宇文大人的忌諱,那就是文臣和武將勾結在了一起,所以他就必須得死。

    畢竟官~場上的事情,大家心裏都門兒清,誰比誰乾淨呢?不查你是不查你,真要查起來,誰也跑不了,一查一個準兒。

    哪有什麼真正的純臣?真正乾淨的人,是混不了官~場的,因爲沒人能容得下他。

    換位思考一下,我們都貪,就你不貪,你想幹什麼?是不是憋着壞想處理我們?

    所以這種的,還沒來得及施展自己的抱負,就被人排擠下去了。下場好一點兒的被調去偏遠地區,下場不好的,直接被人找個由頭就弄死了。

    所以張留弄假口供陷害這位大人的時候,心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口供也做的特別順手。

    現在聽陛下的意思是:也讓他做一份假口供?

    張留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心道果然是跟着宇文大人成長起來的,連整人的手段都這麼相似。

    說着,張留攤開竹簡,提筆寫摺子。

    蘇青抱着手臂靠在牆邊欣賞塞外的景色,他的嘴裏叼着根隨手順來的枯草,夕陽給蘇青的臉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輝,他的神色恬靜而悠遠。

    宇文章生死不知,再也不能逼迫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壓在他心上二十幾世的大石頭終於有了隱隱要挪開的趨勢。

    此刻的蘇青心情前所未有的開闊,他的嘴角甚至掛着一絲笑意。

    他神色恬靜的望着北方,那裏不久之前還是一片流血漂櫓的戰場,此時他們的西魏將士們正在打掃戰場。

    他們已經把匈奴人趕走了,雖然還沒有趕盡殺絕,但經此一戰,他們元氣大傷,沒有二十年是別想再緩過來。

    現在,從這裏往北推進八百里,皆是他們西魏的土地。

    宇文章曾經吩咐讓人把戰場上的屍體深埋在地底,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裏就會變成一片肥碩的沃土。

    到時候可以圈出一片來做馬場,當然不會真的圈出八百里做跑馬場,那樣把馬累死也跑不完。

    蘇青想把剩下的土地,種上小麥大豆等耐寒耐暑的農作物,來年的收成一定不錯……

    邊塞不該這樣荒涼,有了土地,就該有人煙,蘇青想起身後的林城……

    也許,可以推些政令吸引人過來開墾荒地?

    啊……蘇青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一時之間他竟然還有點不太習慣。

    夕陽在蘇青出神的時候已經緩緩落下去了,寒意襲來,蘇青吐出嘴裏的枯草,放風結束,外邊還是有些冷的,該回去了。

    蘇青轉過身,扶着營帳掀開門簾走了進去,張留還在桌案邊上冥思苦想。

    蘇青沒有打擾他,他之前拜託過張留替他找點書打發時間,張留回頭就讓人把他營帳裏的兵書都搬了過來。

    蘇青從桌案邊上隨手拿了一個竹簡,坐到書案的另一邊對着燭火慢慢閱讀。

    張留寫他的摺子,順便編他的口供,蘇青就坐在另一邊讀兵書,兩個人誰也不打擾誰。

    張留絞盡腦汁,好不容易編完一份口供出來,他擡起低了半天的頭,揉了揉有些痠疼的脖子,這纔看到一邊讀書的蘇青。

    只見在跳動的燭光之下,陛下神色專注的拿着一個竹簡,緩緩看着,時不時的卷一下,樣子十分閒適。

    張留從不曾見過這樣的陛下,在他印象裏的陛下,總是滿眼慌亂,還總是皺着眉頭,他好像一直活在恐懼之中。

    現在的陛下完全變了,他的眼神中再也沒有恐慌,神色平靜安寧,他的整個人從內而外的散發着一股淡然的氣息。

    張留坐在陛下身邊看着他,都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靜了下來。

    “看什麼呢?”

    忽然一句話傳了過來,張留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看陛下都看的走了神。

    陛下此刻已經把竹簡放下了,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張留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他告罪道:“是微臣失禮了,還望陛下恕罪……”

    蘇青道:“無妨,只是朕有些好奇,是朕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居然讓張留將軍都看呆了……”

    張留再次咳了一聲,沉默不語。他聽出陛下這次是在打趣他了,這要再接話,保不準陛下會在哪裏挖個坑讓他跳。

    正好這時,有人在營帳外求見,是張留的近侍,他把今晚的晚飯送了過來。

    張留立即起身出去接,由此結束了這個尷尬的話題。

    兩人用過晚膳,張留吩咐讓人把熬好的藥湯端上來。

    還沒靠近,蘇青就聞到了一股苦澀的味道。

    蘇青:“……”

    張留遞給蘇青一碗,然後道:“陛下,大夫吩咐過,要一日三餐按時吃藥。”

    蘇青皺緊了眉頭,他其實嘗不出味道,但是看着那黑乎乎的藥湯,讓他不自覺的就能想起苦澀的感覺。

    不是很想喝……

    偏偏張留還沒眼色的往前遞過來:“陛下,趁熱喝,涼了怕是要拉肚子。”

    蘇青看了一眼張留,見張留滿眼鼓勵的模樣,蘇青有些心煩,他一把接了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他皺着眉頭隨手就把藥碗墩在桌案上。

    張留看陛下老老實實的喝了下去,滿眼欣慰。接着,他端着另一碗藥湯走到宇文章面前,坐在他身邊,一勺一勺的給宇文章往嘴裏喂。

    宇文章沒有意識,藥湯並不是很好喂,其中大部分都流了出來,順着宇文章的嘴角流到枕頭上,把枕頭弄溼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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