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剩一條腿,陛下還要嗎?”宇文章笑着問道。
蘇青瞥了一眼張留,見他神色悽愴,於是道:“朕考慮幾天,回頭再給你答案。”
宇文章道:“那微臣便在此謝主隆恩了……”
蘇青“嗯”了一聲,對着張留道:“讓林大夫來給他包紮一下傷口,別感染化膿死掉了,畢竟好不容易醒過來的。”
張留聞言立即讓人把林大夫叫過來,吩咐完就守在營帳裏不動,似乎生怕陛下再做出什麼事情來。
蘇青嗤笑一聲,對着宇文章道:“那朕這就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宇文章道:“那微臣就恭送陛下……”
蘇青表情不耐煩的衝着宇文章擺了擺手,然後立即起身打算離開。
鍾蟬將軍跟在蘇青的身後,他深深地看了宇文章一眼。
宇文章似乎才發現鍾蟬老將軍,他像是吃了一驚,接着扯起嘴角衝着鍾蟬將軍微笑了一下道:“好久不見了,鍾老將軍。”
鍾蟬衝着宇文章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跟着陛下身後離開。
宇文章注視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緩緩抹平,最終恢復至面無表情的模樣。
張留看着蘇青和鍾蟬離開後,這纔來到宇文章的身邊,神色關切的道:“宇文大人……”
宇文章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道:“我沒事,現在外邊的局勢是什麼情況了?”
張留道:“陛下跟匈奴人簽訂了和談條約……”
宇文章立刻睜開眼睛,他有些懷疑看向張留道:“這怎麼可能?陛下他……能忍下這口氣?”
張留點了點頭:“陛下跟匈奴人提了條件,要了匈奴人一萬萬兩黃金作爲戰爭賠償款。
還有,讓所有的匈奴人解除全部武裝,交出武器。
從陰山腳下到北巡防營都劃入西魏,作爲西魏的國土,匈奴人要繼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就要交土地租金。
另外,陛下還讓西魏的重臣進入匈奴王庭,直接參與他們的權利中心。
甚至陛下還在和談條約上留了一塊空白的地方,等着什麼時候想起來其他的條件,再寫在上面……”
宇文章越聽,他的神色就越驚奇,到了最後,甚至有些驚駭了。
陛下的手段,着實有些讓人毛骨悚然了。
宇文章忽然笑了出來,他的傷勢極重,所以他一笑,就抽動了腹部的傷口,宇文章渾身疼的發抖,可他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笑意。
張留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他忙過來按住宇文章道:“大人,不要再動了,當心傷口……”
宇文章不理張留,他一邊笑一邊道:“你們總說我是個小人,是個僞君子,手段卑劣毒辣,讓人不恥,可結果呢……”
“哈哈哈……相比起陛下來說,我那點兒手段算個什麼?”
張留擔憂道:“大人……”
陛下他心性手段極佳,而且比我能忍,這一回,我輸的不冤,不冤!”
說着,宇文章猛地喘了一口氣,接着他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張留趕緊替他順了順氣息,勸道:“大人,冷靜一點兒……”
宇文章的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他跟個瘋子似的有些癲狂嘶聲道:“這纔好,這樣纔好!哈哈哈!!”
如果陛下一直是那個軟弱的模樣,他還真沒什麼興趣了。
今日的陛下,讓他震驚,也讓他着迷……
蘇青出了營帳就不行了,他的渾身剋制不住的發抖,這是刻在靈魂裏的恐懼,無法輕易就抹除。
他本來以爲自己可以正視宇文章了,可是當他被宇文章那雙如同一頭狼一般發灰的眼眸注視着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
他太高估自己了,他以爲自己已經拔除了心魔,以爲自己就要無所不能的時候,現實狠狠地潑了他一盆冷水。
張留的忠心還是在宇文章身上,而他仍舊是一個人。
這個想法讓他恐懼,蘇青忽然加快腳步,等他到了一個沒人的地方這才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可他忘記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鍾蟬老將軍。
鍾老將軍默默的站在蘇青的不遠處,不聽,不問。
只沉默的替他守護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寒風,也守護着一位帝王的威嚴。
……
張留很快就與鍾蟬將軍做了軍務與權利的交接,他打算再等幾天,就陪同陛下回京。
宇文章的傷勢在一天又一天的好轉,雖然還是不能動,但至少不會說一兩句話就喘上一會兒了。可他的毒確實如同林大夫所言,十分棘手。
如果無法找到解藥,那宇文大人就要一直纏綿在病榻之上,找到解藥迫在眉睫。
張留想:既然毒藥是從宮裏傳出來的,那麼說不定能在京中找到解藥的信息。如果實在不行,那他只能重回西域,再從源頭那裏搜尋。
鍾蟬將軍自從接過北疆軍務之後,每天都十分忙碌,他答應過陛下要把下一代的將軍們訓練出來,就不能食言。
蘇青則讓人清點了一下匈奴人送過來的東西,爲回京做準備。
當然海東青的訓練也沒有落下過,每天蘇青都會抽出來一點兒時間帶着海東青出去放風。
蘇青還讓張留擬了個摺子,用來申請給陣亡士兵的撫卹金。
蘇青曾經答應過吳程,會賠償那些死去將士們的家庭,那他就會做到。
正好匈奴人有送來銀錢,可以直接從這裏拿出一部分下發至陣亡將士們的家中,省的再有中間商賺差價。
蘇青的舉動,鍾老將軍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他知道將來陛下一定會成爲一位了不起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