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被他壓制了這麼多年,宇文氏如果想要翻身,自然是比誰都希望宇文章能夠死無葬身之地。
蘇青瞭然的點了點頭,如果真如宇文章所說,那倒還真不能輕易回京了。
宇文氏族對京城的把控力,不是那幾個蠢東西能夠比得上的。
他本來以爲宇文章一死,宇文氏會投靠自己,但如果真如宇文章所言,那他就完全想岔了,宇文氏選誰也不會選流着先帝血脈的自己。
先前被宇文章壓制着,宇文氏不能輕舉妄動,現在宇文章出了事,他們沒了顧忌,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亂子!
想到這,蘇青看了宇文章一眼道:“你跟朕說這些,是爲了什麼?”
宇文章的手指虛虛拉着蘇青的袖子,他仰着頭看着蘇青的眼睛。
透過燭火,他看見蘇青的眼睛裏泛着淡淡的藍色光芒,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遙遠,深沉,又明亮。
他從沒有從這個角度看過陛下,這種陛下站在高處而自己只能仰望的角度。
所以他才發現他以前居然從未察覺陛下的眼睛,居然跟先帝如此相似。
也許是傷病和疼痛真的能夠讓一人的精神變得軟弱起來,所以宇文章想也沒想的喃喃道:“微臣想奢求陛下的一個吻……”
蘇青眉頭一皺,立刻甩開他的手指道:“滾。”
宇文章本來就沒有力氣,被蘇青一甩直接倒在牀榻上了。
他咳出一口泛黑的鮮血,然後哈哈笑着道:“陛下,微臣騙你的……”
蘇青真是服了他,當即一甩袖子,轉身就出了營帳。
一出營帳他就後悔了,當時爲什麼沒想着用劍再戳他幾個窟窿呢?
主角光環的影響力竟然真的可怕如斯?
落雲在心裏安慰他道:“彆氣了,下次再殺他吧。”
蘇青沉默着不說話,他的神情有些嚴肅,落雲道:“怎麼了?”
蘇青道:“如果宇文章所言屬實,那朕後續該怎麼做?”
落雲道:“不是說再等等嗎?”
蘇青搖了搖頭道:“宇文氏已經是西魏的根基,就算等的時間再長,恐怕我們也不能與之爲敵……”
落雲不解道:“那宇文章讓你等什麼呢?”
落雲想不通,蘇青自然更想不通了。
這邊,自從蘇青離開之後,宇文章就保持着被蘇青推倒的姿勢躺在牀榻上,一動不動。
他的一雙眼睛直直的望着頭頂的營帳,任由那幾個侍女替他擦拭方纔因爲吐血而弄髒的身體。
好半晌,宇文章忽然道:“去替我把張留叫過來……”
那幾個侍女連連忙領命,然後其中一位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張留將軍就趕了過來。
“大人,您叫我?”張留問道。
宇文章問道:“我的毒,什麼時候才能解開?”
張留有些無奈道:“大人,在沒有知道這毒藥的配方之前,林大夫也沒法給您開藥解毒……”
宇文章下意識的握了握手掌,他的手腕一陣鑽心的疼痛,他這發現自己居然連握手這麼簡單的一步都做不到。
張留安慰道:“大人放心,屬下一定會爲大人找來解藥的……”
宇文章道:“儘快吧……”
張留點頭道:“屬下知道。”
宇文章聽完這句話之後,再也沒有回話。
張留湊近一看,發現宇文大人已經閉上眼睛,睡過去了。
他的傷本來就沒有好,還中了毒,加上方纔跟陛下說話,又耗費了大量的精氣神,此刻終於再也撐不住的陷入了昏睡。
昏睡中,他陷入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夢境,他居然夢到自己和陛下糾纏了好幾世,每一世,都以陛下絕望的眼神作爲終結。
宇文章猛地睜開眼睛,他想起陛下看着他時,眼睛裏隱藏不住的濃重恨意,宇文章終於瞭然。
怪不得陛下總是仇恨他,原來他們兩個本來就是要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的宿敵。
只不過那幾世,是他笑到了最後,所以今生才風水輪流轉,終於轉到了陛下那裏。
宇文章低低的笑了起來,不是笑自己如今悽慘的下場,而是笑這可怕的命運。
他與陛下,註定要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誰也逃不開,就像是他們是爲彼此而生的一般。
這簡直……太符合他的心意了!
他本來還有些擔心,自己如果撐不住死掉了,那就再也見不到陛下了,往後的日子該有多麼寂寞。
現在知道還能再見,宇文章不知道有多麼高興,難得見到一個這樣符合心意的人,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會讓陛下永遠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
接下來的日子裏,因爲回不去京都,蘇青便徹底的閒了下來,除了訓鷹,基本就是在發呆。
宇文章說讓他再等等,那他就再等等,看看宇文章還有什麼殺手鐗可用。
可是在又等了很久之後,久到宇文章能夠不用靠着別人侍候就能自己直起身子的時候,京中還是沒有傳來消息,蘇青就覺得宇文章是在騙他了。
“你說讓朕等,朕等了,可朕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蘇青忍不住問道。
彼時宇文章正端着一碗熬好的湯藥,正在往嘴裏送,聽到蘇青的問話之後,宇文章露出一個笑容道:“大概需要等到微臣什麼時候能下地了吧?”
蘇青:“信不信朕殺了你?”
宇文章吹了吹湯藥的熱氣,皺着眉頭一飲而盡,然後道:“微臣說真的,微臣活着,他們就不敢亂動。
等回京的時候,微臣也跟着陛下,他們自然不敢有所動作……這藥真難喝。”
蘇青表示懷疑:“就憑你這半死不活癆病龜的樣子……他們還會忌憚你?”
宇文章把藥碗遞給一旁的侍女,然後理所當然道:“當然,不然爲什麼他們這麼多年都沒有反?
他們在找機會除掉微臣,微臣當然也在找機會除掉他們。
現在,他們的手段微臣已經領略過了,接下來就得讓他們嚐嚐微臣的手段了。”
蘇青問:“什麼手段?”
宇文章道:“就是陛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