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聽出弦外之音,頷首應下。
府尹如實相告,身世面色越發凝重。
侯府公子與小九街的六個老妓吃藥徹夜荒唐,若坐實此事侯爺的名聲也會受牽連,甚至少不得還要殿前請罪。
高博啊高博!
“博哥兒房中也是有美貌通房的,少年人便是愛顏色也不應該會去找老妓。”
“此事疑點甚重,還請大人細查,宣平侯府,必會記得大人之恩。”
“此本是小官職責所在。”
府尹道:“還請夫人歸府再與公子長談。”
“這是自然,辛苦大人。”
申氏離了府尹衙門便徑直回侯府直奔高博的院子。
高博還在牀上躺着養傷,他腦子現在還混沌不清,大夫說是藥物過猛所致。
她還以爲是遭人算計吃了不該喫的東西,如今是什麼藥物她心裏門兒清。
高博的姨娘見她來,跪着行禮仰頭一雙眼淚道:“求夫人救救博哥兒吧!”
“救他?”
申氏氣得一腳踹在她身上,頭上銜珠鳳簪晃動不止,矜貴的貴夫人失了儀態。
“你好得很,也聰明得很,竟敢買通大夫替他隱瞞!”
衆人來之前一直是她守在高博面前,大夫把脈她就在身側,爲防止兒子喫那種藥的事被知曉高博姨娘買通了大夫瞞下此事。
此事見申氏模樣,她知道申氏必是知曉了。
她放聲大哭起來,“奴婢總不能看着博哥兒一輩子毀了吧!”
“滾!”
申氏大聲怒吼。
高博姨娘原還想替高博求情,但剛觸碰到申氏凌厲鳳眼便嚇得連滾帶爬出去,門重重關上之時申氏的腳步已經停在高博的牀前。
“母親……”
高博虛虛道。
申氏就這麼冷眼瞧着他,她掌管侯府多年,在一衆姨娘庶子庶女面前積威甚重。
高博被她冷又狠的目光瞧着,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
“母親……”
申氏揚起手原本想給他一巴掌,但將落下之時看他爛了一半的臉後又生生忍住。
別髒了她的手!
“我剛從府尹衙門回來,他們提審了老妓,詢問了下九街數人。”
申氏聲音低沉,目光銳利,“到底怎麼回事,你老實說。”
高博低頭不言。
申氏又問,“你得罪了誰?”
得罪誰?
高博最近乾的荒唐事只有欺負宋幼棠以及……那個丫頭……
可事已至此,他難道還敢說?
撒了第一個謊,就要用第二個謊去圓。
“已全部告訴母親了,我所說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就……就成那樣了。”
他忍不住痛哭。
“我今日模模糊糊想起些事,全是……”
高博臉一片死人一般的灰白色。
“全是……”
耳邊驟然響起一絲冷笑。
高博從中聽出危險的訊息,他救命稻草似的看向申氏。
然而申氏看他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溶月院。
宋幼棠繡完了一隻袖子,一隻手扶着她的小肚子,一隻手揉着她的腰身。
嫩肩上墊上一隻下巴。
“還要繡多久?別傷了眼睛。”
高寄柔聲道:“等春日來臨,我帶你去玉崖看東陽花。”
“漫天遍野的東陽花,宛若淡紫色的蝴蝶。”
他口中描繪的東陽花景令人心馳神往。
“再繡半個時辰便歇息。”
這套衣裳精緻好看,但十分費工夫,刺繡的地方多不說,繡法又難。
這套衣裳她寄予厚望,不能出絲毫差錯。
高寄也知她另有打算便挪了棋盤,在她旁邊解玲瓏棋局。
高博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侯府六公子不愛香腮美人兒反倒是喜歡下九街年老色衰的老妓,成爲京師百姓們茶餘飯後新的談論話題。
事鬧得大,自然傳入了陛下皇后的耳中,只不過看在宣平侯父子還在爲國效力便裝作不知曉此事。
只不過與宣平侯府不對付的朝臣們可抓到了機會,紛紛讓自家的夫人在遇見申氏的時候刺她一刺。
這其中就要以顏如海的夫人杜氏爲首,不單單嘲笑申氏教養出了個愛老妓的庶子,還讓她看好自己的嫡子,不然說不定下一個在臭水溝裏撈出的便是高瀾了。
顏如海權勢如日中天,夫人杜氏性子潑辣又霸道,便是申氏也只能避其鋒芒,嚥下這一口悶氣。
申氏氣悶幾日,偏生府中老夫人還要詢問她事辦得如何。
老夫人性子古怪,順着心意,事辦得好,便什麼都對,事若不成便是看着厭煩。
申氏又多受一樁氣,如此被氣身子不舒服,倒是請大夫開了兩副藥喫。
宣平侯府的熱鬧大,遠在凌源的宣平侯也知曉了,寫信回侯府,不問來龍去脈只讓申氏儘快解決,並說凌源雪災至多還有一月便能解決。
想要高瀾不受影響,她就必須在他們回來之前將高博之事解決。
爲了兒子申氏四處奔波想辦法,又惡狠狠威逼了一番高博,可他還是咬死了之前所說,半句無改。
申氏氣得不行,回福滿堂憋悶了半日之後給府尹修書一封,之後天擦黑的時候她身邊的錢媽媽帶着幾個婆子和小廝去了高博院子。
高博傷得重不能下牀,小廝便將他用被子裹了整個兒塞到馬車上,吵鬧不已便將他的嘴也給堵了。
他的衣物沒帶,親近小廝也被人攔了,連他的姨娘最後一面都沒見着便這麼一身輕的被送出侯府。
高博姨娘鬧到了老夫人的壽嶽堂,哭着說申氏獨斷,明明如今掌家的是老夫人可她卻擅做主張,將高博送走。
老夫人雖沒想到是這麼個解決辦法,但人既送走,申氏應也做了妥善安排。
正欲處置哭鬧姨娘的時候申氏來請罪了。
她素衣素釵環,端莊的跪在鬧騰的姨娘身邊。
“媳婦請罪。”
方纔的哭鬧不止的聲音靜下化作輕輕嗚咽聲。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和顏悅色對申氏道:“夫人處置得甚好,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