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深說這話的時候笑了一下,可惜是苦笑。
“紀肖的接受能力很強,他很快就從大少爺的生活轉變成每天打工的生活。他也很有天賦,那個時候就開始在網上接繪畫單子,只是那時候只接頭像稿,一個也就幾十塊。
他好像沒事人一樣,但也只是他不說。他高一的時候最忙了,那會兒沒什麼錢,租着一個二十幾平的房子,每天早上和中午都要趕回家給阿姨做飯,晚上還得照顧阿姨,跟陀螺似的。”
康深好幾次想借錢給紀肖,可惜紀肖都拒絕了——因爲紀肖知道,康深嘴上說着借他錢,但這錢壓根兒就不會向他要。
是送他的。
康深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可就是這平淡的描述,已經在蘇溫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的畫面。
不知爲何,蘇溫感覺到了一陣窒息感。
很難受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難受。
“他……就一個人這麼扛着?他媽媽那裏沒有親戚麼?”這話問出口的時候,蘇溫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發乾。
康深深深地嘆了口氣:“現實就是如此。阿姨家本來就重男輕女,原本紀肖家還富裕的時候倒是來往密切,可是破產後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
紀肖去找過他的外公外婆,對方就給了他一千塊打發。一千塊……呵。”
最後這聲充滿了諷刺。
至今康深還記得那天,那天紀肖拿着那一千塊,坐在馬路邊上喝了兩瓶啤酒,拉着他哭着發泄。
那會兒是晚上了,路上燈光璀璨,風有些涼。
“紀肖,怎麼喝這麼多?”
康深嘆了口氣,拉着紀肖想讓他起來,可惜沒拉動。
“我去找外公了……”紀肖的聲音悶悶的響起,帶着滿滿的委屈和難過,“不,他們不是我外公外婆。”
康深在旁邊坐了下來:“然後呢?”
“我想向他們借點錢,以前逢年過節的,我媽都會給他們包好幾萬的紅包。我以爲,怎麼着也會給個幾萬吧……”
聽到這裏的時候,康深的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紀肖就哭了出來。
他一邊哽咽着,一邊斷斷續續的說着話。
“可是沒有……沒……沒有……他們就給了我一千……就一千塊。可是……可是我還是拿着這一千塊走了。我真的很想把那錢丟在他們臉上,可是……可是我做不到。”
這會兒是紀肖高一的時候,剛從康深家搬出去沒多久。
才十六歲的大男孩哭的快要抽過去了。
“我他媽連這一千塊都捨不得……自尊心算他娘什麼東西,在錢面前,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我現在窮的想殺人搶錢……可是我不能啊……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那一天晚上,康深陪着紀肖在那條路椅上待到了深夜,聽着紀肖一邊哭一邊罵罵咧咧地發泄自己的情緒。
可是第二天清醒後,紀肖又恢復了那與他年齡不符的穩重,開始重複讀書、賺錢、照顧媽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