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有湯有肉,是林真到這年代來喫得最好的一頓。

    但也是最難捱的一餐!

    陳笙邊夾菜給她,一邊說道:“要不要再加點菜?你那麼瘦,得多喫點。”

    林真搖頭說:“不用。”

    林真從來沒覺得喫個飯的時間,可以這樣漫長過。

    等她放下筷子,陳笙收拾了就想拿去洗,被林真一把拉住衣襬:“你先放下,我跟你說點事。”

    陳笙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不解地問:“怎麼了?”

    “大劉他們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林真望着他,目光中帶着一絲憂慮和擔憂,陳笙把頭低着,林真看不到他什麼表情。

    只能從他微微泛紅的耳尖,能看出他有些緊張。

    “沒有!”

    男人沉默片刻,聲音低沉而沙啞。

    林真鬆了口氣,那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誤會了,還好剛纔問得比較婉轉,不然臉上還真掛不住。

    正當她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時,卻發現男人一直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像狩獵的雄獅,眼睛裏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林真心裏咯噔一下,漏跳一拍。

    “他們沒有誤會。”

    林真心裏一動,艱難地吞嚥一口口水,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才繼續說下去:“其實我瞧着你這工作挺不錯的,比在村裏幹農活兒掙得多。”

    陳笙一聽這話,眼睛頓時亮起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是當然,我不是自誇,養家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以後也只會越來越好,你放心。”

    林真哽了一下,她放心?她放哪門子的心?

    “我還挺羨慕你的,有掙錢的本事,以後在鎮上安了家,還能把自己家裏人也接來鎮上。不像我,身子弱,就看在鎮上醫院能不能調整好,回頭還是得回村裏,我還得給我大姑養老送終呢。”

    這話,沒點明。

    但聰明人都聽得懂其中的意思,陳笙自然明白。

    安靜的片刻,兩人都沒有說話,陳笙點上一根菸,深吸一口。

    “我要是說,我能把你大姑也接來鎮上呢?”

    林真的臉色微微一變,他這是把話扯開了說,連裝也不肯裝一下了。

    男人見她半天不吭聲,自嘲的冷笑一聲。

    “是我自己想太多了。”男人站起身,直視她:“我送你下去吧。”

    回去的路上,林真坐在公交上腦子裏像一團漿糊似的亂糟糟。

    要說陳笙這個男人真的不錯,又老實,又能掙錢,又肯喫苦,會疼人,心也細。

    可惜了自己也沒把握會不會哪天突然又穿回去。

    那到時候人家該怎麼辦?

    還不如趁現在,人家剛起苗頭的時候就給死死掐斷,免得日後兩人分開時都難受。

    恍恍惚惚,林真回到家裏也不知怎麼的,就生了一場病。

    也許是今天的事兒,讓林真思慮過重,本就柔弱的身子,夜裏沒休息好,再加上這幾日連日低溫,染上風寒,有些發燒。

    她躺在牀上,整整一個星期,每天清粥小菜,調養胃口,偶爾張大娘見她渾身無力,會炒些淡口的包菜肉絲,或者醃蘿蔔配煎雞蛋,讓她補補身子。

    這日,林真實在起不來,張大娘一個老太婆也拖不動她,林真就委託大娘上醫院去幫忙開點藥。

    好巧不巧的,張大娘撞上個老熟人。

    “阿笙,你這手還沒好全啊?大娘好些日子出攤沒碰見你了,我聽真真說你胳膊骨折了,你這渾小子,工作也別太拼命了,還沒娶上媳婦呢,別到時候一身傷病,看誰要你。”

    上次一別,陳笙好久沒看見過林真,不是沒想過來看看她。

    又怕人家覺得看見他煩,姑娘家的話說得含蓄,但拒絕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陳笙是想過放棄的,可這幾日,他過得渾渾噩噩,腦子裏都是林真的臉,剛認識的時候衝他罵着,後來被自己撞見秦醫生的事又酸言酸言的諷刺,再來鎮上的貨車上對自己釋放的善意,再到後來的巧笑嫣然的臉。

    他倒是想忘,枕頭都砸壞好幾個。

    半夜坐在牀沿,抽了整整幾包煙,薰得同一房間的大劉都被嗆醒了。

    人問老半天,他不吭聲。

    大劉也是一猜就猜到跟林真有關,只有那丫頭能讓他陳笙這副德行。

    “要真喜歡,就死命地對她好,日子長了,她身邊再有別的男人,都受不了她被寵壞的脾氣,還不得落在你手裏?”

    陳笙眼睛一亮,彷彿找到了救命稻草,打了一針強心劑似的又活過來了。

    於是大半夜地拉着大劉起來喝酒,醉了就胡話滿天,說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不第二天他頂着一臉鬍渣,拖了幾日纔來複查。

    剛纔醫生見他這副鬼樣子,還一陣罵,沒成想出來就碰見張大娘了。

    “哎喲,你說你這小子,往時看你收拾得也不邋遢,怎麼病了就把自己變得這麼狼狽。這你可比不上人家真真,人家發燒了還把自己家收拾得乾乾淨淨,自己身上的衣服從來都是整潔得很,到底還是女孩子會過日子。”

    張大娘這話說得,猶如在陳笙心上猛地一錘。

    “真真她生病了?”陳笙心裏一驚,忙問道。

    “這丫頭身子抵抗力不好,天一冷就着了涼,昨兒個她還躺在牀上起不來,我本來想送她來醫院瞧瞧,可她沒什麼力氣,我也拖不動她,只好今兒替她來醫院拿藥。”

    張大娘也是一臉擔憂,陳笙此時心裏想罵死自己。

    他一個男人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要什麼面子,若是前幾天隨自己心走了,來瞧瞧她,至少也能幫上忙,不會留她一個人在家病得糊里糊塗。

    “大娘,您先回去,我一會兒替她拿藥,我腳程快,要不了多久送到她家裏去。”

    陳笙心裏一陣緊張,比他自己胳膊摔斷那會兒還緊張。

    “那,那成吧,我也先回去看看她,不曉得她一個人在家怎麼樣了。”

    張大娘一怔,也還是同意了。

    “等等,大娘,你把這拿上。”

    陳笙掏出一把子錢塞給張大娘:“一會兒想麻煩您給真真買條魚燉湯,我一個大老爺們,手腳粗笨,怕弄出來味兒不好,她不肯喫,你別說是我買的,就說是你自己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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