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他的眼神逐漸渙散，澄澈的眸子流露出一絲絲猩紅的光點。
這並不是像上次那樣，魔皇人格強行佔據身體的主導權。
而是他的主人格，在絕望和無力之下，漸漸被魔氣所腐蝕、渲染……
“品嚐過主宰別人命運的滋味，又如何能再做回被主宰的奴隸？”
魔皇人格笑道，“我們本就是一體，這是屬於我們共同的天命。”
“你本可以與我一起成爲蒼生的主宰者，又何必受這種生不如死的煎熬呢？”
“蒼生的主宰者……”
方牧塵愣愣喃喃自語，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軀被濃濃的魔氣籠罩。
他雙眼之中的血色光點越來越密集，且沒有絲毫光澤，如同兩潭凝重的血池。
眼看着他對魔皇人格漸漸完全放下防備，就要完全與魔氣融爲一體之際。
方牧塵的目光朝旁邊不經意一瞥，瞬間瞳孔驟然一縮，猩紅的血紅悉數散盡，重新變成堅定如鐵的澄澈明亮。
牆壁之上，遍佈着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抓痕。
這是……當初步婉奕在對抗心魔的時候，留在這裏的？
雖然方牧塵還沒有突破至心劫境，但也很清楚。
心魔對於宿主的折磨，遠遠比魔皇人格能對他做的事，要殘忍千百倍。
面對這種煎熬，步婉奕雖然最終也未能戰勝，卻也硬是扛了整整數月光景。
他方牧塵，又豈能連自己心儀的女人都不如？
……
眨眼間，三日的光景轉瞬即逝。
傍晚時分，十幾人穿過宗主殿，來到了祕境內。
這些人要麼是太玄宗的核心人物，要麼是與方牧塵關係匪淺的人。
譬如夏侯誕、司徒雪晴、蘇俏、葉青青……
爲首的，正是渾身遍體鱗傷，不得不拄着柺杖才能行走的明刀。
見方牧塵一動不動面壁而坐，衆人狐疑地面面相覷，一時誰也不敢靠近。
許久還是明刀深吸一口氣，走上前淡笑着問道：“牧塵，三天沒見，你還好吧？”
方牧塵沉默許久，才冷冰冰開口迴應：“尚好。”
“夢柔沒有告訴你們，不要來打擾我嗎？”
“是啊，逃避確實能解決很多問題。”
明刀眯着眼睛說道，“但你應該明白，闖下這麼嚴重的彌天大禍，已經不是你躲在這裏便可以躲過去的吧？”
方牧塵沒有回答他，只閉着眼睛雙手合十，用低到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默默吟誦着太玄清靜經。
“牧塵，你走吧。”
明刀斟酌了許久用詞，最終選擇開門見山，淡淡說道，“你殺死了兩名宗主，又在他們面前暴露出了魔頭的身份，此事現在已經傳遍整個修行界。”
“如果你留在這裏，會給太玄宗招來滔天巨禍，甚至比當初峯主造反的宗門之亂，要嚴重百倍，千倍。”
“請你看在這些年來宗門待你不薄，看在宗主和孫長老的面子上，速速離開化清峯，一個人遠走高飛，到凡人王朝隱居起來”
明刀這番話苦口婆心，恩威並施，可謂是毫無紕漏。
方牧塵卻始終不爲所動，直到他話音落罷，沉默了半分鐘，才淡淡道，“說完了嗎？”
“說……說完了。”
“那就走吧。”
方牧塵面無表情，語氣中也不摻雜絲毫感情成分，“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還需要好好靜養。”
“否則即便不死，也要修爲倒退兩倍以上。”
“你！”
明刀瞪大眼睛，頓時感覺自己一片苦心對牛彈琴，氣得咬牙切齒。
“老明，不要再說了。”
夏侯誕急忙上前勸道，“我們先走吧，讓牧塵自己再好好想一想。”
他聽說了先前會客室的事，知道現在的方牧塵就是一頭情緒不受控制，隨時可能兇性大發的野獸。
以明刀的脾氣，若是再說下去，恐怕就要蹦出會觸怒方牧塵的難聽話了。
當即一羣人連勸帶拽，總算是拉着明刀一起離開祕境。
“豈有此理！”
明刀滿臉氣惱，怒不可遏道，“我一片良苦用心，權被他當做了耳旁風！”
“這個方牧塵，自己遁入魔道，成爲了整個修行界的公敵不說，還非要引來這股禍水，拖累整個太玄宗和他一起陪葬！”
“宗主和孫長老當初真是瞎了眼，竟看中這麼一個自私自利之輩爲接班人！”
明刀暴跳如雷，衆執事一個個都臉色複雜，心情無比沉重。
司徒雪晴沉默許久，開口道，“明長老，我覺得你誤會了方執事。”
“如果方執事認爲他的離開能保證化清峯平安，他一天也不會多留。”
“但是他沒有走，就代表他在這裏還有着未盡的使命。”
明刀氣憤道：“雪晴，都這種時候，你還在爲他說話？”
“現如今我們太玄宗藏匿着一名魔頭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修行界。”
“他若真的在乎宗門安危，就應該趕快走人，讓天下修士去追殺他，而非將矛頭對準我們整個太玄宗……”
夏侯誕打斷明刀的話，“老明，我覺得雪晴的話有道理。”
“牧塵遁入魔道的消息雖然已經傳遍，但一併傳出去的，還有他毫不眨眼便滅殺兩名宗主的威名。”
“所以呢？又如何？”明刀沒好氣問道。
“多年以來，我們太玄宗一直都身處羣狼環飼，尤其以神羅宮爲首，一直都恨不得聯合各大仙宗，將我們瓜分蠶食。”
夏侯誕沉聲道，“現如今找到這樣一個足以服衆整個修行界的出師之名，她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倘若有牧塵坐鎮，以他的魔功本領，以及赫赫威名，或許還會讓其他宗門有所顧忌。”
“但如果他真的走了，現如今我們太玄宗剛剛經歷內亂，元氣大傷，仍處於百廢待興之時。”
“沒有宗主和牧塵，憑你我之力，能率領八峯弟子，與神羅宮相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