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孤兒院院長每年的傳統,兩人也從沒有忘記。
寺廟裏熙熙攘攘,有放煙花的,有四處跪拜的,拿着香火四處竄動。
時幸按照記憶,將每個神佛祭拜過來。出門的時候隱隱好像看見了褚黎。
她笑着搖頭,褚黎說過,他不信這些,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倒是時運,欲言又止,“姐,你剛剛有沒有看見那個黑臉怪?”
時幸咯噔了一下,雲淡風輕地說:“是嗎?我沒注意,人太多了。”
時運不相信,褚黎一直盯着時幸,眼神急切而又熱烈,他都被吸引過去了,時幸一向對褚黎的一切敏感,又怎麼會沒注意。
突然,外面升起了巨大的藍色旋轉煙花,每個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看着空中“時幸,我愛你!”五個煙花組成的字,時幸便知道,剛剛的那個人,真的是褚黎。
褚黎給她弄了一場煙花秀,想要逗她開心。
褚黎不知不覺來到時幸身邊,將外套披到她身上,仰頭看着天上的煙花,說:“時幸,你怎麼就是學不會照顧自己?”
時幸扭頭看了眼褚黎,說:“你不是不喜歡熱鬧嗎?”
“嗯,我不喜歡,但是你喜歡。”
不知不覺,寺廟裏的香客都少了不少,一排排保鏢站在兩人身側,肅穆地護着兩人。
極有氣場架勢,時運親眼看到香客被請走,看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自己主動說他是時幸的弟弟,恐怕人也已經到寺外了。
時幸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將今天天空的每一幀畫面都留在了腦子裏,留在了心裏。
煙花易逝,似乎這個方法最靠譜。
褚黎將頭靠在時幸頭上,低低地說:“阿幸,氣消了嗎?”
時幸緩緩放下手機,沉悶地說:“褚黎,你不需要做這些,我生氣並不是因爲這個,你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褚黎確實不明白,該做的他都做了,時幸就是不明白他的心思,他自認爲已經對時幸掏出了全部的心思,可這個女人就是不滿足。
“這裏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我先走了。”
時幸在褚黎發呆的時候摸了下肚子,眼神帶着溫柔繾綣,褚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時幸大概心裏慪氣,不過從態度能看出來,他們很快就能和好了。
褚黎看着時幸一步步走出寺廟,眼裏滿是勢在必得。
回去路上,時幸開着車,時運伸手放了電臺。電臺裏是跨年晚會住持的倒數聲,她默默跟着數,“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時運,新年快樂!”
時幸沒有很多朋友,只有相依爲命的弟弟和夏言。
時運雙手從背後掏出一個紅包,露出門牙,笑着說:“姐,新年快樂!”
叮咚,是時運的微信信息提醒。
時幸見他瞄了一眼,嘴角彎彎。笑着說:“時運,早戀可以,不要耽誤學習。”
時運扭捏,“姐,我知道,只是同學。”
看他的神情,時幸有什麼不明白的,轉過頭看着高架橋兩邊的煙花,真是好看,可惜,自己的手機永遠也拍不出來。
“嗡嗡”時幸手機蹦出一條信息,是顧亭臻,
“時幸,新年快樂!”
接着是一個陌生號碼,時幸能猜到是誰。
周雲清握着手機等待回信,在失望的時候,竟然收到了回信。
“你也是,在國外一切安好。”
接着就是褚老爺子的視頻通話,時幸忙着開車,順手轉到了語音。
“爺爺,新年快樂!”
說着看了眼時運,時運也跟着說了句“爺爺新年好”
褚老爺子身體應該還沒好透,笑的時候有些喫力,“好好好,新年快樂。”
“小幸啊,怎麼不打視頻?”
“爺爺,我在開車,不方便。”
褚老爺子一聽樂了,“開車?你是不是回家了?”
時幸搖頭,想到褚老爺子看不見,又補充說:“沒有,我去上香了。”
“嗷……”褚老爺子失落的語氣從電話裏傳來。
時幸那邊太吵了,沒聽清褚老爺子說什麼,褚老爺子便自顧自說:“我給你買了一套房子,就在南中附近,你和你弟弟搬過去吧。”
時運聞言瞪大了眼睛,這褚家的人都這麼財大氣粗的嗎?
“爺爺,我用不着,我和時運住得挺好的,過兩年時運就要考大學,我們用不到。”
“這是什麼話?你怎麼知道沒用處?房子年後就能裝修出來,到時候你們要是不住,我直接幫你們搬家。”
也不知道褚黎是不是跟褚老爺子學的,那腔調十分相像。
說起褚黎,不知是不是時運的話還是褚黎的眼神,時幸腦子裏有些混亂。
夜色深沉,屋裏靜悄悄的,屋外也停止了喧鬧。大年三十就這麼過去了。
時幸裹着被子,坐在牀上,猶豫良久,時運突然開口說:“姐,想和好就主動一點,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還有個小寶寶呢,不要這麼傷神。”
“寶寶!”
這似乎成了一個明目張膽的藉口,時幸猶豫了下,拿起手機,將人拉出黑名單,緩緩打出幾個字。
“回去了嗎?”
“嗯,剛到”
時幸不知道,褚黎此刻就在她家樓底下,看着五樓昏黃的燈光,他將菸頭掐滅,邁步進了樓道。
簡短有力的幾個字,讓時幸笑了,褚黎還真是一如既往,捨不得多打幾個字。
“新年快樂!”
可能褚黎在忙,時幸看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分零六妙,他回了。
“你也是。”
時幸不知道自己大晚上抽什麼風,竟然給他發信息。
明明錯的是褚黎不是嗎?可又一想,自己這幾天確實有些矯情了褚黎幾次三番求原諒,自己卻因爲一個無關的人和她置氣……
這一刻,她放下了褚黎所有的缺點,想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完整有愛的家庭。
她當時不知道,有個詞叫“喪失致盲”就是即將失去一個人的時候,會自動忽視那人所有的缺點,明明知道對方還是會傷害你,但是,此刻在時幸心裏迴盪的是褚黎的優點,過去所有的美好……
放下手機,時幸又開始盯着窗外。這是她失眠以後固有的動作。小時候在孤兒院,她的牀對着對面的窗戶,她總喜歡看外面的天空。雖然什麼都看不見。
“嗡嗡”
一條語音,她猶豫點開。
“我們和好吧!”
五個字,帶着試探,時幸再也控住不住,眼淚止不住跑出眼眶,一滴一滴打在手機上。
褚黎靠在門上,等着時幸的回覆,沒想到,卻接到了線人的電話……
時幸這邊也是,一條陌生信發過來,上面只有幾個簡單的字:“時幸,明早10點,來長海大橋。”
這樣的信息時幸收到過無數次,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摁下刪除鍵,果斷選擇刪除。
隨後點開褚黎的語音又聽了一遍,說:“褚黎,如果你三十分鐘到我家樓下,我們就複合,機會只有一次。”
不知過了幾個半小時,窗外天都亮了,時幸眨了眨發乾發澀的眼睛,淚水很快涌了出來。她的手不斷顫抖,糾結再三。最終點進褚黎頭像,下滑。
“刪除好友將失去聊天記錄”
時幸啜泣着,眼淚剛好掉到刪除鍵上,最終,她曾經想盡辦法想要的褚黎的所有聯繫方式,在大年初一歸零。
“褚黎,我從不相信緣分,可遇見你之後,總是有那麼多巧合。我也不信神佛,只是求個心安。祝你萬事勝意,健康平安。”
這是時幸在寺廟替褚黎求的,她想,除了神靈,誰都聽不到。
“時幸,下雪了!”
顯眼的紅色感嘆號,褚黎盯着那無法送達的幾個字,頹然坐在了臺階上。
他不知道,下初雪那天,時幸也曾給他發信息,想邀他看初雪,卻沒有打通電話。
身後的女人看着褚黎,俯身蹲到他腿邊,說:“褚哥,起來吧,地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