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她的癌症基本已經控制住了,不應該有這麼強烈的嘔吐現象,可這幾天,竟然又出現吐血的狀況。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梁慧依舊那張冷臉,職業地詢問時幸。
時幸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裏不舒服,只是這幾天睡眠不好,一旦睡着,就不想再醒過來。
“不應該,你身體休眠那段時間,用藥都是經過精準測量的,不會有這種情況,你是不是喫什麼東西了?”
時幸搖頭,“不會,爸爸請了營養師和護工,都是嚴格按照標準來的。”
梁慧這下子也有些頭疼了,“我找其他醫生會診看看。”
“嗯,麻煩了。”
掛針的日子過於無聊,時幸乾脆挪到了窗邊,沒想到,一眼就看到了樓下的褚黎。
褚黎懷裏抱着什麼東西,走得飛快,只一眼,便消失在她眼前。
時幸小小驚訝了一下,褚黎怎麼回來肅北,還是來醫院?
她拔掉針頭,帶上口罩圍巾,武裝得嚴嚴實實,去搜尋褚黎的身影。
只是,人還沒走出病房門口,就被守在門口的阿泰攔住了去路。
“小姐,老爺要你好好養病,不要爲難我。”
知道他被葉啓明揍了一頓,時幸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她現在着急弄清褚黎的意圖。
阿泰一向一絲不苟,正義地守在門前,寸步不讓。
眼看說不通,時幸只得巴巴站在窗戶前望着,就那麼望了一早上,卻沒有發現褚黎的身影,懷疑自己看錯了。
褚黎抱着孩子跑了好幾個醫院,聽說肅北的兒科最好,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
本來他在和人開會,接到管家的電話,說褚時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滿臉起了紅疹子,方信石看了,檢查不出原因。
褚黎緊急暫停會議,讓沈一豪代理,自己匆匆趕回了褚家。
一看到褚時那張通紅通紅的臉,褚黎極力壓抑情緒,冷靜地詢問了月嫂和保姆,卻沒有發現問題。
“你們給小少爺吃了什麼?”
月嫂拿出食譜,將上面的東西唸了一遍。
食物沒有問題,那就是貼身衣服了?
可仔細檢查過後,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妥。
眼看褚時小臉起了疹子,他一下子讓人失了分寸,命令方信石趕緊打聽醫院。
方信石急得團團轉,上門來的周默和宋其辭都被這緊張的氣氛搞得焦急。
“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我先帶阿時去醫院,你們檢查一下家裏,是不是有什麼昆蟲毒物。”
兩人查了一遍,什麼也沒找到,看到隱形的攝像頭,徵求褚黎同意,分析起監控。
這邊,褚黎催促醫生趕緊看病,醫生都被催得不耐煩了。
奈何這不是n市,褚黎再急也得排隊。
還沒等到他看病,周默打來了電話。
“不用看了,是過敏。”
“什麼東西過敏?”
“想不到吧,是眼淚。”宋其辭奪過手機搶答。
他和周默找了一晚上,沒有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直到,屏幕上出現那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兩人差點沒瞎。
“不可能,這孩子天天哭,也沒見他怎麼樣。”
“誰跟你說是他自己的眼淚,是你家月嫂的。”
原來,月嫂眼睛進灰塵了,不小心滴了一滴眼淚在褚時身上,就這一滴小小的眼淚,差點讓褚黎把家都拆了。
聽到這兒,褚黎看着懷裏不哭不鬧的孩子,長長舒了口氣,“你個小王八蛋,什麼體質,你媽媽皮膚嬌嫩,你倒好,成了眼淚絕緣體。怎麼,想要其他人都開心,自己躲着哭?”
把孩子緊緊裹進懷裏,彈了下他的腦袋,逗弄着孩子,說:“以後可別嚇我了,你老父親我的心臟接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
養了兩個多星期,時幸出月子了,癌症也得到了緩解。
很多時候,打倒病人的不是疾病,而是心態。她勸時幸放寬心,好好養病。
時幸感受到力量的迴歸,極爲重視地點了點頭。
出院那天,葉啓明直接搞了個車隊,十八輛黑色的邁巴赫就那麼停在醫院門口,低調的轟鳴聲還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時幸看到這誇張的陣勢,恨不得一頭鑽到土裏。現實不允許她這麼做,只得裹緊自己的假髮和圍巾,假裝看不見。
坐到車上,心裏腹誹,誰跟葉啓明說的,弄這麼土味的東西。
等到看清駕駛座上的葉競,時幸悟了,原來還有他。
“我的綿綿姐,歡迎回家。”
葉競做了個帥氣的挑眉,摁了下喇叭。
時幸無語,看着比時運還中二的少年,警告說:“私底下叫我時幸。”
“好的,綿綿姐。”
時幸覺得他欠揍,葉競卻提醒說:“等會兒拿出你的勇氣,不要慫,那幫老頭子等着給你下馬威。”
“多謝。”
時幸轉頭望着車外,樹葉都已經飄零,這場病,病得太久了。
車子一路駛到了一個歷史悠久的房屋前,是個古風建築,一磚一瓦都帶着古樸的味道。
她猜想,這大概是葉家在肅北的基地。
葉競一進到這裏,神情變得嚴肅,給時幸一個眼神,跟在時幸身後。
人還沒走進去,就聽到幾個蒼老的聲音在一旁嚼舌根。
葉家所有長輩等着時幸和時運的出現,等了一下午,都沒看見兩姐弟的身影,等得很不耐煩。
本來對他們不滿的衆人更加有理由挑兩人的刺,拐彎抹角地問葉啓明道:“葉笙和葉綿呢,都等這麼久了,怎麼還沒來?怎麼,不屑於回葉家?”
“三弟,今天是我兒女回家的日子,我不希望聽到這麼掃興的話!”
葉啓明穩坐首位,轉動着手上的佛珠,輕飄飄掃了那人一眼。
其他人都乾咳了一聲,避過了葉啓明的眼神。
葉家是個百年家族,家裏親戚沒有上千,也有成百。如今留在肅北的,只是五分之一,雖說都是一些混喫等死的,但地位還是比一般人高。
葉舞陪他們周旋,巧笑盼兮地說:“三叔,你又不是着急去蘭姨那裏,多等一會兒也沒事。”
葉三是個身材高挑的人,但是數日沉迷女色,眼底發青,現在看起來尤爲虛。
冷冷哼了一聲,挪着屁股,拿起了手機。
葉啓明看着面和心不和的其他人,不由得感嘆,幸好有葉舞出謀劃策,不然他都怕時幸被有心人利用。
現場知道時幸本來身份的,只有內部的幾個核心家長,這次貿然要時幸露面,確實有點欠考慮。
葉舞也想過這件事,所以,打算讓時幸以重病爲由,帶上口罩,雖然有些愚蠢,卻很合理。
畢竟,葉家的人都知道時幸是個身體很弱的女孩,十天有九天在醫院。
只是,時幸人來了,時運她卻沒辦法搞定,這臭小子,油鹽不進。
門吱嘎一聲,響起了陳舊的聲音,和這間屋子格格不入。
所有人轉頭看向門口,時幸穿着樸素的杏色外套,簡單的牛仔褲,帶着一個白色的口罩,懶懶扎着一個馬尾,就那麼出現在衆人面前。
一瞬間,屋子裏鴉雀無聲,所有探索的目光直直射向了時幸。
時幸大大方方接受衆人的審判,腳步從容,巡視一圈,朝葉啓明叫了句“爸”。
葉啓明驕傲點頭,向衆人介紹說:“我女兒,葉綿。”
由此,時幸的挑戰正式拉開了帷幕。